爹娘说希望他能带给世间一点纯净,可他染了血,他学会杀人,他打晕了霍夫人,让她被困在柴房活活烧死,他还杀了霍老爷,毁了他们的家,逼得霍家小子跳了水……
袖中的匕首滑落,掉在地上。匕首沾了尘土,却还是能看到上面的血。
爹娘看到了吧……看到他那肮脏不堪的样子,其实他很久以前就想杀了他们,看到家奴们往霍府扔爆竹,他就希望能把他们全都炸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爹娘你们为什么现在才回来……血从他的身上一直流一直流,他仰着头望着天,他好想哭。
“哦呦!不得了了不得了了,煞气太重,需要先驱散他的煞气才能救他。”撩开床纱的云老爷子连连摇头,又放下了床纱。
方威龙:“怎么驱散?”
云老爷子:“你们是从流故之度回来的吧?”
方威龙:“哎……”
云老爷子笑开怀:“带点若妄泉水回来就好了,给他洗洗煞气,记得带鬼使来。我会作法让他忘掉产生煞气的记忆,他要是背着这些记忆,一辈子都不会安生。最好是让他忘记你们死掉的记忆,我再给他的记忆改改。趁着还阳的这段时间,你们应该多带他走走。”
袁花珍:“可是我们今日才还阳,我们怎么回去借?”
云老爷子:“待会儿我会施法,你们就放心去吧!只不过这法子副作用大的很,我还从来没有实施过。”
于是,这一夜的篡改记忆大法就开始了。
等到方一扇再次醒来时,他的娘陪在他的身旁,她拿着帕子给他擦拭他身上的汗,手中的蒲扇摇啊摇:“你爹说要去清雨林庄避暑,你喜欢这个地方吗?”
“我……”他的脑子有点空白,这里是哪里?
“怎么了?”
他呆呆看着花窗外,窗外有翠鸟探出头,好似是在看他。他觉得身上有点疼,好像是把全身上下的力气豁尽,有些体力透□□种感觉好累,只想瘫在床上不想动弹。就算是喘一口气都能牵连到肉的疼。
慢慢的,记忆回来了,只不过有些生涩,没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他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扇儿你哪儿疼?”他的娘停下了摇蒲扇,眼睛看着他,那神情好像是很关切。
他有点迷茫:“我没什么,清雨林庄是什么地方?为什么突然要去那里避暑?”
“你爹他……暑日来了,东州这里一向是最热的,再加上前几日一闹,就想去散散心。世间流传一个传说,在清雨林庄住着一些神仙,只挑有缘人去往天宫的仙境。”
“哎——?好像很好玩的样子,娘我要去!爹爹什么时候走?”
“已经在收拾了,就差你了。”
想起身却起不来,咬咬牙又试着挺起腰,可是还是起不来,最后还是他的娘拉他起身,这一坐起来,眼前就一黑,就好像本来是蹲下的人突然站起来,头还有点晕。
缓了一会儿,力气好像恢复了一些。
带了一些糕点,一些银两,雇了一辆马车就早早上路了,这天天气正好,天空虽然万里无云,却有高耸直立的松树为他们避暑遮凉。
“好久不见。”在清雨林庄的竹林中,施凉沫挥挥手和霍家小子打了个招呼,她身后还跟着一个飘飘晃晃的唐骨。
“好久不见。”霍家小子亦是挥挥手和她打了个招呼,他手中握着一根翠竹竿,和他的手臂一样长,却没有他的手臂粗。
唐骨戳了戳施凉沫的右肩膀:“你和这个人认识?他可是方家少爷的仇人,你在方家做扫地小童,居然背信弃主?”
霍家小子:“你身后还有一只鬼?”
“是啊,说来你们也认识。同门相见,怎么能不打声招呼?”施凉沫侧过身,一人一鬼面对面。
唐骨看不出皮子里面藏着谁,打量他好一会儿,疑惑:“我和他是同门?”
霍家小子却看出他是谁了,挑眉诧异,便道:“啊……我不认识。”
唐骨:“嘁——你的表情都出卖你了。”
施凉沫:“那么这样就算打过招呼了。”
唐骨:“等等,他还没报上姓名,他知道我是谁我不知道他是谁,怎么能算打过招呼?”
施凉沫:“你猜,他比你强。”
唐骨:“我怎么猜?那你还不如不说我们之间是同门,省的浪费时间。”
施凉沫转向霍家小子:“你的意见怎么样?”
霍家小子:“只是个名字,我五年前就来到这儿了,某人说要杀同门来着的,虽然我不介意把名字说出,但我介意某人会杀我灭口。”
唐骨:“你是苏上?我记得苏上比我强。”
霍家小子:“嗯,我是。”
唐骨:“我不信。”
霍家小子:“我也不信。”
施凉沫:“好了,天色变了,该出去了。”
唐骨:“你要送我们出去?”
施凉沫:“不是,我看着你们出去,送你出去的不是我,是你的同门。”
霍家小子:“不不不,我不想带一个男的,别指望我。”
施凉沫:“哦,那巧了,我指望的就是你,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霍家小子摸着下巴,看着她的眼睛,故作思考一会儿:“嗯……嗯……那好吧!既然是美人的请求,那我就勉强带着这家伙。”
唐骨:“一个扫地小童哪里美?你眼睛该不会不好吧?该不会你就好这一口吧?”
霍家小子:“别忘了你现在还是一个阶下囚,一个不高兴,我随时会把你杀了。”
方一扇望着高高的银杏树,他不知道在望什么,只是想这么望。总觉得上面应该有谁在,他好像在找一个人,藏在记忆最深处的人。
来到萤火虫瀑布下,他和爹娘进入了“人间仙境”,无意中偷听了青纸和研西童的对话。爹娘说要提醒那要遭殃的族群,他怕爹娘就这么不见了,于是就追了上去。
前面有花雨飘洒,一片片花瓣五颜六色,被风吹到这儿来,往前走去,不见花瓣来源,小花瓣们好似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在空中飘转着,把花瓣尖指向偏北的方向。
花木丛纷纷绕道,给他们分出一条小路。这条小路的终点通向施流族。施流族在云雾飘渺的山谷中,而他们却在树木茂盛的山顶上。
一根根翠绿的藤条往他们脚下伸来,看样子好像蛇。他数了数,大概有十五根,他的爹娘却说了,它们是想带他们下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爹娘会听得懂藤条在说什么,却还是相信了他们。于是,他和爹娘把藤条绑在腰间,藤条慢慢的送他们下去。
他很害怕,一直握着藤条,藤条也从起先的慢慢往下再到极速下坠,他不知道这个藤条从哪儿来,也不知道有多长,甚至不知道它们活了多久。
藤条相对他而言有一点粗,但对于他的爹娘而言很细,它们每一根都不是很嫩,应该不会被轻易扯断。
脚落地的时候他魂还没回来,藤条从他们的腰间抽回,它们又缩回了山顶。这里极美,正中间有连接着天的瀑布,好像是从天上倒下来的水。
天空逐渐变红,星星还剩几颗。
这时有个踢着石子的小童路过,小童眨巴这眼睛,又揉了两下,看着他们,双眼大睁:“你们是谁?”
“我们是……”他的话到嘴边就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鬼和人?”小童问道。
方一扇:“鬼?”
忽然,小童一扯嗓子:“有外人闯入——!”
使他们猝不及防,这一喊喊出十几个身穿褐衣的男子,这些男子长的大概一样,一身正气,想来是这里的守卫,后来他们被押到主殿上。
他的爹娘告诉了他们他们将有大难临头,他们却不太信,对于他们而言,如果真的遇到柒里枝斋的人,怎么可能还会安然无恙的跑来告诉他们?何况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世间人。要是偷听的话,早就被发现了。
面上当着胡闹一场,心里倒是有了戒备。柳书坛也不想制造恐慌,派了两个守护灵,说要送他们回凡间。后来他的爹娘跪下了,说以他们二人的性命担保,会有人杀进来。
他的父母这一跪,不是跪别的,而是怕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和他们一样丧命,也可以说是在怜悯这些即将死去的人。
施流族却不信,他的爹娘是拿性命担保,可是他们已经没有了生命,根本不能算作担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