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虽以疑问的语气结尾,但背地里却全是要挟与命令之意,也让方从震惊中脱身的余声措手不及。
余声知道江亥对自己的关心,正因为不想让江亥陷入这泥潭,这几个月来他才一直对江亥避而不见。但无论是在自己被李胜男诬陷时,还是在自己狠心推开他时,江亥都重来没有放弃过自己,时至今日他都在默默地念着自己。
要让这样的一个人心灰意冷,不难想,白子谦要他做的多么残忍的事。
他不想让江亥受伤,也无法叩响击穿江亥心脏的那一枪。
自被白子谦要挟以来,余声的心中便只有恨,无论白子谦怎么对自己,他都没有向白子谦求饶。但这一回,束手无策的他语气却近乎卑微。
他摇着头,声线颤抖地答道:“不……不要,我……会和他保持距离的,不会让他知道的……”
然而,余声的这番表现却彻底激发了白子谦心中的险恶。
在自己的百般折辱前从不肯低头的余声,现在居然为了一个江亥就如此轻易地放下了尊严,这可叫他好生妒忌啊。
如此,他今天便非要让余声与江亥断个干净!
“不要?”拿捏着余声的软肋,白子谦倾身凑到他面前,眯起的眼眸里尽是寒芒,“那等到江亥被千夫所指的时候,你可要记得,是你害了他呀。”
是你害了他。
白子谦的话就像一颗嵌入余声脑海的□□,那可怖的倒计时声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可白子谦根本不给他留喘息的机会,只继续说道:“你可想清楚了,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每当彷徨无助之时,余声总会想起江亥,想起他生命里唯一的光。
眼下,被白子谦逼得无路可退的余声也下意识瞥向了车外,却发现眉头紧蹙的江亥正快步朝二人所在的方向走来。
余声知道,江亥是来护着自己的,但他更明白江亥此刻正因为自己一步一步走向了无底深渊。
他不能让江亥为了自己牺牲!
又见同样察觉到江亥靠近的白子谦眼神晦暗,为了不让疯癫痴狂的他再做出那些威胁江亥未来的事来,余声收起了内心所有的恐惧与迟疑,毅然摁下悬在自己胸前的那把刀。
人间悲凉,他一个人承担就够了。
“我……知道了……”抛下这句绝望至极的话,他伸手打开车门,下车拦住了那个满心满眼只有他的人。
对不起,江亥。这次,你就不要再原谅我了。
第95章
那天,寻江的雨下得很大,伴着闷雷与闪电,雨滴重重砸向苍穹下的万物,让整座城都冷了几度。
当黄明娟开门见到浑身湿透的江亥时,她惊讶极了。她的孩子昨日出门时还好好的,眼下怎会如此失魂落魄?
只是,她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回家后,江亥一声不吭地进了卧室,又锁上了门。任凭黄明娟怎么敲门,她都听不见屋内人的半点回应。
接下来的日子,江亥同样是什么都不肯说,只一心扑倒了工作上。每日天光破晓时他便出了家门,直到星月争辉才踏上归途,好像一旦停止忙碌,他就没法在这世间挨过下一个日升月落。
终于,在高强度的工作与雨后终日不退的高烧下,身体再难支撑的他在拍摄现场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讽刺的是,那天江亥刚好在拍一幕角色重伤后晕厥的戏。当他勉强说完台词,又浑身脱力摔倒在地时,所有人竟都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场演技绝佳的戏,甚至还有人为此叫好。
直到他们发现倒地的江亥久久没有起身,又叫人上前察探,这才侧底慌了阵脚。
江亥在片场晕倒,不知真相的黄明娟自然是把气全撒在张君珵和剧组工作人员身上。她怪张君珵无能疏职,察觉不到江亥的难过;她怪剧组利欲熏心,不顾自己儿子的死活。
黄明娟埋怨了在场的所有人,以为自己找到了症结所在。但只有每晚亮在江亥病床头的那盏夜灯知道,他的伤到底在哪里。
在周而复始的梦里,那日雨落前的事在江亥眼前重复上演。
“是真的。”
“报道里我和他的事。”
“江亥,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我为什么不能和他在一起?”
“他能给我金钱名利,能给我想要的一切,你呢?”
“江亥,你有什么资格干涉我的人生?”
“你听好了,我们过去是普通朋友,未来是陌生人,请你不要再对我纠缠不清。”
“我……讨厌你。”
脸颊处火辣辣的疼、余声冷漠的言语与决绝的目光、扬长而去的两道车尾灯,它们个个都似泛着寒光的利刃,不停剐着江亥的心,划拉着他的骨肉,好痛好痛。
梦的结尾,站在雨幕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着无助与落寞将他吞没。
而那亦是下一场梦的开始。
被余声拼死推向事外的江亥尚如此,仍然陷在泥潭里的余声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如愿看了一场好戏,白子谦对余声的折磨却是变本加厉。
这个狂妄自大的男人一次又一次地用言语和行动撕扯着余声的伤口,再满面欢喜地看着那曾经美丽高洁的白天鹅在血污中挣扎。
对他而言,人世间最深的快意不是得到一件美物,而是彻底地摧毁它。
高岭之花撵入尘泥,是他久尝不厌的戏码。
有着这样变态的心理,白子谦便始终觉得他对余声做得还不够。
他已经不满足余声在他身下死咬嘴唇、满目仇恨的样子;不满足只在那绝美的身子上留下些浅浅红痕。
既然不满足,那便是时候走下一步了!
就在余声还在因江亥晕厥的事而满心自责的时候,在他还抱着江亥送来的玩偶哑声哭泣的时候,一条只写着地址和时间的短信就传入了他的手机。
滴落的泪花模糊了发信人的姓名,但余声知道那是他不可抵抗、无力逃避的噩梦。
是夜,寻江城的最后一缕春风吹得猛烈。
站在只亮着零星灯光星城水岸别墅区外,余声不住拢了拢外套的双襟。
他讨厌眼前这黑黢黢的别墅群,它看起来就像藏匿在水岸边随时等待着扑食猎物的鳄鱼,危险又致命。
但余声没得选,他只能在犹豫之后抬脚迈入这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
循着被路灯依稀照亮的道路,余声在群楼深处找到了29号别墅。
这栋三层的大别墅坐落在别墅区的东北角,被一片绿地环绕着。若不是有些许灯光从窗帘缝隙中透出,它看起来就和旁边那些无人居住的楼栋一样静谧。
而余声今日便是要在此度过一个充斥着羞辱与绝望的夜晚。
深叹一口气,孤立无援的他只得以此麻痹自己痛苦的心。
到此,白子谦给的时限已然将近,余声的腿却像灌了铅似的沉重。他不想过去,可他又不得不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匍匐在黑夜里的庞然大物。
其实,那会儿的余声也曾迟疑过,毕竟一直以来白子谦发给他的地址都是市中心的豪华酒店,从不是这种城郊的偏僻地带。可本性善良的他想不明白白子谦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也从未料到,在那门后等待着他的,是比过往折磨还要残忍千万倍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从本章起,后面有几章会出现剧情的删减,请各位宝贝移步某福特观看。
某福特ID:鹤声i
第96章
黑发整齐地梳向脑后,衬衫长裤一丝不苟,此刻,门后的男人模样光鲜体面,唯有他打量着余声的目光还似两年前在影城时一般锐利贪婪,在尽显其内心晦暗之时,亦让后者骤然生寒。
王辰阳怎么会在这里?看着面前的高个男人,由不安与恐惧汇聚而成的激流直扑余声的大脑,就连他的身子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微颤起来。
再一个抬眼的功夫,余声终于发现在前头等着他的竟是一个更黑暗更污浊的深渊。
屋内,白子谦和三个他从未见过的男人正姿态慵懒倦怠地靠坐在大厅中央的沙发上。他们或轻晃着掌中美酒,或借着燃烧的烟草吞云吐雾,唯一相通的则是他们如鬣狗般死死盯着自己的双眼。
见恶魔们已朝着他亮出獠牙,寒毛卓竖的余声脚下连连后退,脑子里也只剩下了两个字——逃跑!
可他甚至没来的及转身,整个人就被一股子巨大的力量拖进了屋内,随即又似个失了主人怜爱的破娃娃般被狠狠地甩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