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亥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拿过那张照片，黄明娟却不给他机会，直接收回手将照片撕成了两半，又将其重重砸在了江亥脸上。
“你说啊，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来不及躲避，锋利的照片角刮得江亥脸生疼。但他的心更疼。
看着飘落在地的照片碎片，江亥原本闪烁的目光终于坚定了下来，他松开紧咬的下唇，决定说出这辈一第一句忤逆母亲的话。
就算全世界都不允许他说爱，他也不想再在自己最亲的人面前满口谎言。
“妈，我——”我爱他啊。
而作为单亲妈妈的黄明娟这辈子为江亥付出了那么多，此刻又怎么能容忍她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孩子说出那个她无法接受的答案呢。江亥方启唇，她便高声打断了后头的话，还扬言要找躲在卧室里的余声对峙。
“你要是说不清楚，那我就去找他说说！”说完，黄明娟便抬脚往卧室的方向走。
余声是她儿子的软肋，她不愿接受，不代表她不会利用。
听见母亲要去找余声，江亥心墙一触即溃，他立刻上前抓住了母亲的手，苦苦哀求到，“妈，我求求你，不要这样。”
余声刚刚才经历过被私生饭袭击的噩梦，那个小傻瓜再也经不起这般的质问与折腾了。
可江亥的话换不回黄明娟的心软，反之回应他的竟是一个热辣辣的耳光。
江亥的脸在这股不下的冲击力下被别到了一边，让他看不见母亲的脸上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但他明白了，这一巴掌是警告，也是威胁，如果他说不母亲想要答案，那母亲便真的会冲进卧室与余声撕破脸面。
抽回被江亥抓住的手臂，黄明娟冷眼瞧着自己的儿子，语气也跟着阴狠下来，“小亥，你再说一次，你和余声到底是什么关系！”
小傻瓜，对不起，老妖怪不能说爱你。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们……”满是愧疚的江亥红着眼眶，一字一顿说出了世间最违心的话，“只是普通朋友。”
终于得了满意的答复，黄明娟的脸上不住流露出胜利般的笑容，说，“既然是普通朋友，你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你现在就和妈妈回家，你的东西明天就让你的经纪人替你来取。”说完，她反手抓住了江亥的手臂，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拽着江亥往外走。
万念俱灰的江亥哪里还能再去做出反抗，最后的心思也不过是想把那散落一地的玫瑰花瓣与照片碎片收拾好。
可黄明娟不许。那些东西不正是她胜利的最好证明吗？就该让它们摆在那，让它们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余声，离她的儿子远一点！
被母亲一路推搡至玄关，江亥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卧室的方向，只祈祷里头的小傻瓜仍陷于美梦，不曾惊醒于门外的拉扯。
直到黄明娟摔门离去，完成设定程序的洗衣机也渐渐停了下来，一切终于归于了沉寂，卧室门合页的摩擦转动声便成了这间屋子唯一突兀的存在。
缓缓开启的卧室门后，是宛如行尸走肉般满面泪痕的余声。
他还是知晓了卧室外发生一切。
在隐约听到敲门声时，余声就从床上爬起来了。透过开得极细的门缝，他看到了之后发生的种种。
黄明娟的盛气凌人，江亥因自己受得委屈，他都看在眼里。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捂着嘴躲在门后，任由眼泪如决堤般滚下。
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在死亡的边缘走过一遭后，他竟忘了这个世界真实存在的偏见，幼稚的以为只要江亥在自己身边，就可肆无忌惮在他怀中撒野。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行为会给江亥带来些什么。
余声，你怎么能如此自私。
用尽所剩不多的力气，他边擦着不听话的眼泪，边小心翼翼地把落在地上的玫瑰与照片都捡了起来。
将那被撕成两半的照片紧紧捂在胸口，余声在沙发上呆坐一夜。
原来，寻江城的冬夜是那么的冷，那么的长……
第79章
世界上还有什么谎话比江亥说来安慰自己要更加蹩脚吗？可即便知道江亥当夜发来的短信里所说的“因家中临时有事而不匆匆离开”是假，余声也只能装傻应下。
事到如今，若不想要江亥为难，他就不能揭穿自己已然目睹了当晚所发生的一切，心中再痛也不能向那个唯一会聆听自己所言老妖怪倾述了。
另一边，江亥也不好过。
从余声家归来的之后几日，母亲强压式的眼神、暗藏深意的言语仿佛都是在警告他，如果敢轻举妄动，那她一定会再上门找余声的麻烦。
吃不下，睡不好。这六个字便是对二人那段时间的最贴切写照。
好在时间没有给二人过多伤痛的机会，公司拨下的假期一过，赶不完的通告就占据了他俩的大半时光。
期间，江亥若是得空便会给余声发消息问问他的身体情况，偶尔还会说说自己在工作中遇到什么有趣的事。
而每每收到江亥发来的消息，余声都会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可他输入在对话框里的话却是写了又删、删了再写，最终，想与江亥分享的见闻也变成了让人猜不透其中情感的“嗯”和“知道了”。
无论心中多么向往江亥，他都不应该再给江亥添麻烦了，不是吗？
余声伪装着自己，试图用冷漠将自己与江亥隔离，可他摁不下自己为江亥而躁动的心跳，斩不断自己因为江亥而疯长的思绪。
都说再坚固的心墙在世间美好的面前都会软去，要是那会儿自己的处境与外界众人比起来还要落魄些，那么他对光芒的憧憬就会被无线放大。
又到除夕夜，万家灯火时，余声却只能一人守在这冷冷清清的房子里。
他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即便是在这万家团聚的日子，他也只能一个人呆着。
此刻的他真的真的好想江亥，好想再和去年那样与江亥吃上一晚光头挂面，再和江亥去江边看一次烟花。
奈何，他连给江亥发去“新年快乐”四个字的勇气都没有，一切的念想都被他死死憋在了心里。
他真的好难过。
拭去眼角泪水，再点开自己的社交平台，被设为“特别关心”的江亥的动态第一时间就跳了上来。
从伴着“新年快乐”四个字一同出现在动态中的图片里，余声仿佛能感受到这会儿江亥的家里是有多热闹。各式佳肴摆了整桌，那里头还有他最喜欢的糖醋排骨和清蒸鲈鱼。
再看看自己这边，虽然林邵冬照例从公司搬来不少年货，可那些也不过是堆在客厅角落的死物罢了。
看着它们，余声不住一阵苦笑。
随即，他垂下头，在动态编辑栏里写下了“新年快乐”四个字，又按下了发送键。
如果不能向江亥发出单独的问候，那就在社交平台上发上一句吧，江亥一定能看见的吧。
在余声动态发出后不过一秒，江亥的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江亥明白那是在告知他，他的特别关注用户发了最新动态。
他的小傻瓜发动态了。
可他抽不开身子，沙发上坐着的七大姨和八大舅们的嘴就像机关枪似的永远都停不下来。
他们曾在父亲病重时借过钱给自己家，虽然现在那些钱已经连本带利地还上了，但他们眼中的傲慢犹在。
在江母嘴里，他们无论是作为长辈还是作为曾经的债主，江亥都必须要尊重他们。
正因如此，这回他们拖家带口地来寻江，除了为他们安排住宿饮食，在他们说话时赔笑脸也是应该。
“小亥啊，没想到你真成大明星了咧，真是给江家长脸啊，”坐在沙发上的大姑妈边磕着瓜子边说，“你看我们家佳佳长得多好看啊，你是她堂叔，等她再长大些你就向哪位导演推荐推荐，让她做个小童星呗！”
说完，她又推了推身边四、五岁模样的小女孩，似乎是想要那女孩对江亥说些好话。可那女孩却不敢看江亥，只一个劲地往她身后躲，这可让她不爽快了。
见状，江家的小叔笑着解围到,“大姐啊，我看你就别为难你佳佳了，她还那么小，以后她想干什么就让她干什么去。”
不好再置气，女人用手指重重戳了一下小女孩的脑袋，说，“不争气！”
女人不再说话了，江家小叔自然抓紧了这个说话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