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那旖下意识抓紧手机,“聂余?”
一连叫了几声,对面都没有声音。
但手机还保持着通话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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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十一点半。
那旖站在聂余家门口。
电话那头,桑月月强撑着睡意的声音调侃道:“得,这才拿到手机号码没多久呢,现在都直接上门了,不愧是我们那律师,进度就是快。”
那旖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钟杰真的没有他助理的电话吗?”
“没呢。”桑月月打了个哈欠,“他和聂余又没有生意往来,怎么可能会有他助理的电话嘛,你不是已经到了吗?多按会儿门铃,总会开的。”
她已经按了快十分钟的门铃了,里面毫无动静。
这才是那旖不知所措到再次打电话给桑月月确认钟杰有没有聂余助理电话的原因。
而且,若不是把身份证扣在保安室,并再三解释户主此时情况紧急,让对方查了自己的工作证并核实了自己的工作地点,她甚至都无法进入这栋高级公寓的大门。
又按了几下门铃,等了许久,里面仍旧没有动静。
那旖有些焦躁地屈指抠着掌心,她试着输入聂余的生日,密码显示错误,接着她把聂叔叔的生日也试了一遍,依旧是错的。
心中愈发不安,她只能一遍又一遍按门铃和打电话。
聂余隐约听见手机在响,门铃也在响。
他费力睁开沉重的双眼,看着头顶的装饰,才发现自己似乎没躺在床上。
他在地上愣了半天,记忆才慢慢回笼,恍惚记起自己睡得不太安稳,醒来后浑身滚烫,头重脚轻。这样的事以前也发生过,他很冷静的找到手机给助理打电话,然后……然后好像没站稳,摔了。
他坐起身,单手撑着额头,掌心下一片滚烫。
门铃还在响。
他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缓了缓,随后慢慢起身,阴沉着一张脸去开门。
门开一条缝,他便转身回卧室,只留下一道低哑的声音:“记性这么差,我看你还是别当助理了。”
身后无人应声。
他只当自己的助理心虚,但一想这不敬业的狗东西居然连老板家的密码都能忘记,还要他亲自给他开门,简直不能忍。
“这个月的奖金没了。”聂余浑身难受,皱着眉拢了拢摔开的睡袍领子,语气极差,“邵禹行呢,带来了吗?”
“邵禹行,”身后响起一道清冷的女声,“是谁?”
聂余的脚步猛地一顿。
那旖把手中的保温桶放在鞋柜上,赤着脚踩在玄关柔软的地毯上,站着没动。
玄关只留着一盏小灯,打在她的身上,成了这间黑暗的屋子里唯一的光源。
聂余回身,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一个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他家的人,此刻就站在他家的玄关处,头顶橘黄灯光,映照着漂亮的五官。
他下意识抬手,用掌心贴向额头,试图用身体的高热来告诉自己,眼前的一幕是自己的幻梦。
那旖看着他,问道:“可以打开你的鞋柜吗?”
“啊?”聂余呆呆看着她。
“鞋柜,”那旖重复了一遍,“我可以打开吗?”
聂余被高温支配的脑袋此时智商无限接近于零,整个人毫无反应。
他不说话,那旖当他同意了,打开鞋柜,找了一双灰色的拖鞋穿上。
小巧白皙的脚穿着大号的男士拖鞋,脚后跟后还余出好大一截。
见他仍旧愣在原地,俊美的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睡袍大敞,精致的锁骨一览无遗。
那旖微微侧开脑袋,避开这道春光:“抱歉,未经得允许,擅自登门。”
聂余怔怔看着她。
“你突然就没了声音,我……”有点担心。那旖顿了顿,道:“我没有林助理的联系方式,我问了钟杰,从他那里拿了你家的地址。”
聂余仍旧看着她。
那旖声音愈低:“希望你别怪他。”
屋内一阵寂静。
聂余久未出声,那旖有些不适,她抬起头,正要说些什么,却撞进了一双黑沉如深潭的眼眸里。
实在难以形容男人眼中的情绪,似犹疑,似不敢置信。
那旖未及多想,聂余紧绷的身体在一瞬间放松,他喉结滚动,干涩的双唇翕合数次,想说什么,却又害怕说什么。
他怕这是一场梦,就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就怕吓走她。
他不是没有做过相同的梦,可梦中的那旖从来不愿理他,还一眨眼就消失了。
那旖走到他面前,在他的注视下,缓慢伸手,掌心覆上他的额头。
被寒风裹挟的小手与滚烫的额头相贴,一冷一热,形成鲜明对比。
温度烫到不正常,仿佛刚烧开的沸水。
“你发烧了。”那旖眉心紧蹙,“家里有体温计和退烧药吗?”
“温度很高,需要立刻降温和吃退烧药。”那旖说话间手往回缩,缩到一半,手腕被聂余猛地攥住。
男人身高挺拔,仿佛一座高山,需得抬头才能仰望。
这几年鼓着劲儿长的身高在他面前依旧相差甚远,这样的差距感,让她瞬间恍惚,眼前的画面突然回到了小升初那年的暑假,聂余出国玩了一趟,回来后,小少年身高猛地拔高,突然就长成了陌生模样。
帅气,阳光,朝气十足,是和眼前这个被时光雕刻的英俊男人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
那是来自岁月的鬼斧神工,遗憾的是,她却没能参与其中。
“那那。”聂余含着病态的嗓音仍旧磁性,他深深望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喃喃自语,“真的是你吗?”
那旖默然回神,怔怔看了他一会儿,看得聂余掌心全是热汗,生怕一眨眼她就消失在眼前。
“你烧糊涂了吗?”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冷冽,那旖挣脱被他抓着的手腕,皱眉看着他,“家里有医药箱吗?”
聂余下意识点头:“有。”
“在哪儿?”
“客厅的第二个柜子里。”
聂总家的装修虽是简洁风,却处处可见格调与奢华,细微之处都是身份象征。
那旖找到他说的柜子,找到了一个家庭医用药箱,里面不但有体温计和退烧药,还有过敏药和胃药,可谓十分齐全。
体温计有两种,电子和水银的,她家里习惯用水银体温计,便抽出来递给他:“会量吗?”
聂余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嗯。”
那旖把体温计递给他。
那旖蹲在地上,习惯性翻看着医药箱里的退烧药的生产日期,看到即将要过期的便拿出来,效期还远的便放在最底层。
“放在上面的是半年内要过期的药,你记得看一下日期。”她头也不回道,“这两盒过敏药过期半个月了,记得处理一下。”
“嗯。”
“不能直接扔在垃圾桶里,要拿去回收点。”
“好。”
一个说,一个应,和谐又默契。
仍谁看得出他们冷静的面容下,一个正紧张,一个正惶恐呢。
拿着退烧药,把医药箱放回原位,那旖缓慢起身。
聂余看着她的背影,手指微微卷缩,满心惶惶。
他克制了两个多月没有联系她,除了因为她这段时间工作忙不敢打扰分心,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不自信。
那晚的胃药和奶茶如果是她的退步,那……今晚呢?
反应过来这是真的那旖,那旖真的出现在他家,那个用掌心给他量温度的人是真的是她……聂余反而开始无措。
那旖攥着退烧药,视线落在不知名处,声音低缓:“我还是不能原谅你的不告而别。”
聂余眼中的光芒霎时熄灭,睫毛颤了两下,滚烫的指尖无意识抓了两下空气,什么都没抓住。
“虽然还是很生气。”那旖转过身,看着他,“但是和能看见好好的你相比,生气好像又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怪你,也怪的。
想你,也是真的。
她仰头看着他,眼中是倔强,眼尾却有晶莹水光闪动:“聂余,你能回来,我真的很高兴。”
“虽然生气,可我更想你。”
“很想很想。”
她再次往前一步,给两人之间余下了触手可及的距离。
聂余往前半步,弯下腰,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把滚烫的额头重重抵在她的肩头。
偌大的客厅静谧无声,月光洒在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