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起末世以来自己一路有惊无险的经历,欧阳吉觉得自己真是个被幸运眷顾的人。
自己没什么本事,物资全靠捡漏;哪怕是最艰险的逃难路上也没遇到太坏的人,先是有哥哥,后来有好心相助的几个军人舍命保护,还躲过了邻居们自相残杀的惨剧平安活到现在;甚至冲动救了个被“破坏神”改造过的半修罗,人也不是坏到骨子里的恶徒。
和那些为了活下去而拼命挣扎还失败了的人、那些好心救了像她这样的普通人却葬送了自己的人比起来,单纯如斯的她能独自在末世存活至今未免也太走运了,幸运到有点愧疚。
实在是……她何德何能啊。
又或者,正因此她才该连带着这份被那些好心人成全出来的幸运,好好地、坚强地活下去。
默默吃完一只巴掌大的小面包,也没有水可以用来饮用或洗漱了;日记和笔还压在枕头下边,只好今晚先不写了——看来一切的指望都只能放到第二天去补完。脱下鞋袜,欧阳吉钻进睡袋,掐灭放在地上的影法小灯,拉上拉链,安然地闭上了眼。
过了会儿,她又睁开眼小心翼翼地拉开拉链,伸出一只手把搁在靠近床那一侧的枪放到自己的另一侧近在咫尺的地方,枪把就近枪口朝墙,这才安心地睡了。
是夜,欧阳吉难得做了个不算噩梦的噩梦。
……
“我从不奢望得到凡生的理解,你们怎么看我,恐慌或平静,抗拒或接受,与我无关也毫无意义。”
“但说不定……你能成为例外?”
一直蒙住视线的布条被取下,昏暗而宽敞的房间却不需要处于黑暗已久的眼睛艰难地去适应光亮。
盘踞在面前的是一条巨大的黑蛇,脖颈直抵有十米高的天花板,垂下的巨大头颅几乎一吐信子就能舔到被反手锁在墙角的女人的脸。
青色的诡异纹路从黑蛇大过成年男Alpha五指并拢摊开手掌的双眼下一直延伸到尾部交汇,宛如某种祭祀而画的咒印。
“白玄……你不该跟他们姓,他们终究是群傻子、乌合之众。”黑蛇微微张开大得不可思议的嘴,仿佛笑了笑,黄金般的双眼幽幽地盯着断了大半截胳膊的女人,“不过我也很感谢他们能傻到派你来杀我。”
白玄夕咳了两声,开口有点鼻音但嗓子尚未毁坏,是略微低沉而柔和的成年女性声线,怒斥黑蛇:“你有什么资格说他们!”
“哈哈,‘他们’!果然,虽然你被允许拥有这个名字,却没有得到他们真正的承认吧?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你无法融入他们,他们赐予你姓氏只是为了让你来送死!”
黑蛇高兴地吐了下猩红的信子,满身的青色咒纹顿时闪耀,突然的强光刺得白玄夕眼前一片白,暂时失明。当视线重新恢复清明,捏着漆黑灵力光的男人出现在面前,西装革履而肤色是毫无血色的纸白。乍看好好先生般和善的面容因不自然上扬的嘴角而变得狰狞扭曲。
“这不是送死,是为胜利铺垫的必要牺牲……唔!”
“胜利?什么胜利,你们还真妄想过要战胜我吗?真是天大的笑话!”不知是黑蛇化成的还是能化成黑蛇的男人一把掐住了她纤长的颈项,一对浮动着幽幽金光的蓝眸几乎狂热地凑到她脸上:“还说什么‘牺牲’……难道你自愿地想当‘英雄’?哈哈哈哈!少自欺欺人了,夕,这不可能是你的愿望,这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你被骗得真惨,那伙蠢货也是。战胜我——怎么可能?你们根本连我是谁都没搞清楚过,哈哈哈哈!我可是这个世界真正的‘神’啊!怎么被‘战胜’?哈哈哈哈……!”
喉咙被钳子似的大手极其霸道地掐着,窒息的痛苦如影随形,更是难以分出精力发声。同时下巴被那男人强硬地抬起,灰蒙蒙却仍闪耀着坚定的光亮的眼睛恨恨地盯向自封为“神”男人,看上去没有一丝畏惧与妥协之意。
男人忽然平静下来,如同品鉴一颗宝石般仔细欣赏着咫尺之隔女人的炯炯双眼,沉默了一会儿,转而舔了舔嘴角,孩子气地笑起来:
“我喜欢玩游戏。夕,不如我们玩几场游戏?游戏结束后你自然会知道你本该知道的一切:我是谁,你真正的愿望,还有包括白玄一族在内那些凡生的愚蠢等等,所有你想知道和应该知道的一切。到那时我们再来谈‘胜利’的问题,如何?”
她本想吐出拒绝的字眼,但紧接着生疼的下颌被放开,那只虚幻的大手抬起来,只见一道漆黑的光刃一闪,剧痛仿佛从左眼眶笔直刺入整个大脑。
“这是第一场:我会把你变成臣服于我的东西。”
令人麻木的惨叫淹没了对方冷漠的宣告。
……
欧阳吉醒来的时候,因为那一方削出来的小窗口投进的光亮还很黯淡,便以为自己醒得非常早了。结果面色潮红地半拉开睡袋拉链坐起身,有点心虚地转头看看床上应该还睡着的人,却意外发现被单正轻薄地铺在床面,不管是令她心有余悸的古怪黑爪还是那个瘦弱的白发女O本人都没了踪影。
不过本来也不可能人和手臂分离啦。真是早早就被不堪回首的梦给吓清醒了,欧阳吉爬出睡袋的时候还自我吐槽了一句。
接着“嘎吱”一声门就被推开了,欧阳吉一把抄起手边的枪熟练地上膛端起,直指影子比本体先进的闯入者。
白玄夕一转头,也被小腿还插在睡袋里、举枪对着自己满脸杀气的小姑娘吓了一跳,本能地左手边跃动过湛蓝光流,右臂的爪子也瞬间膨胀起来,但下一秒两人就都反应过来现状,顷刻间剑拔弩张的氛围一下子就松弛了。
“呃……早、早上好啊白小姐。”欧阳吉尴尬地放下枪,气氛却好似变得更尴尬。
白玄夕对她微一点头,几不可闻地低笑一声,回道:“早上好,小美人鱼。”
她看上去气色比昨天好多了,不仅脸上有了点血色,通过衣服上的破口划痕也能看到几乎已愈合的伤疤,连开起玩笑来浅浅的笑容都自然许多,只是留着浅疤的左眼还没能睁开。
欧阳吉没听明白:“什么?”
“你啊,”白玄夕侧身掩上门,用目光她面前扫扫半瘪半鼓的睡袋,“脚还没□□就急着要对我开枪,看上去像传说中的美人鱼。”
言毕还不算完,又认真地歪着脑袋注视她若有所思,接着又摇摇头微笑:“脸蛋看着的确是个小美人。唔,看来不是像,就是小美人鱼。”
欧阳吉登时耳朵就热了,转念又想起自己刚睡醒起来没洗漱头发也乱糟糟的,还有昨夜那内容一言难尽的梦境,立刻就羞得整张小脸都燥起来,双手放下枪改去整理头发。
“请别这样开我玩笑了……我今年都满二十五了又不是小孩,而且我们明明还不熟吧?”
“是嘛,你有二十五岁?要不是信息素和Alpha腺反应活跃,我会以为你没成年。”
她就长得那么小吗?欧阳吉顿时被一股子挫败感压垂了头颅,目光僵硬地看着从手指间滑落在胸前的纤细发丝。
等等,她说‘alpha腺活跃’是什么情况……?
下意识地猛然低头看了看裆部,现在看不出很明显的阴影,又猛然抬头,求证似的瞄了两眼若无其事慢慢走近身前的那人的脸,却收到一个含着些许暧昧笑意的眼神。
昨夜内容很是不堪的梦偏还历历在目。欧阳吉“腾”地一下拔出脚站起来,拦在对方身前。
结果面对白玄夕投来状似无辜的疑惑目光,她反而哑口无言。
她能说什么?否认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起生理反应被别人发现了,还是娇滴滴地求人家不要作弄自己了?
果然,白玄夕没有就此放过她,像是下了个艰难的决定,有点犯难又很从容大度地看着她:“你若真渴望鱼水之欢,直接跟我说就行了,不用憋到用梦话说想标记Omega。”
话音未落,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视线飘忽左右乱瞟,白皙小脸就肉眼可见地一寸寸烧红,娇艳欲滴。
她竟然真的说了“想标记”的梦话么……至少别把人家的名也念出来她就还有脸能活下去!
欧阳吉忽燃起一股强烈的、想要转头撞墙或滚到床底下藏起来的冲动。她敢肯定世上肯定没有比她更丢脸的Alpha了,绝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