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忍住哽咽一下,轻道:“我爱你啊。”
可是一定要说到这个程度吗?
许是刚才的静默让理智有足够时间苏醒,理智的拷打久违袭来。扪心自问,自己对白玄夕的这点私情,就称得上是爱了吗?
醒醒,你只是想让她留下陪你而已,你只是自私。
白玄夕开始颤抖时欧阳吉还以为是自己说得重了点,对一心把自己当朋友的白玄夕太震惊难以接受,但接着面前高挑的身躯弯下,左手放开,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掰过她的肩只见她满头是汗,嘴唇发白,欧阳吉才惊觉问题所在。
“夕!你怎么了?……有没有人帮个忙,她好像很难受!”
坐在饭馆底楼,从刚才就围观着这出奇怪的表白戏的食客三三两两赶紧围上来,有的拿水有的拿了纸巾过来要帮她擦汗倒水。
“不要!不要!”但白玄夕目光涣散,欧阳吉的呼唤离她好像很遥远,周围的声音嘈杂却无限放大,和记忆深处的种种恐怖交叠在一起。混沌中张望四周,也只能看到山一样重重叠叠的身影笼罩而来,是高大的Alpha们,和印象里的画面如出一辙。
混乱中灵力爆发,震开了身边执意靠近的人,一个先生手中的水杯洒了,一个高个子女士崴了一跤。欧阳吉一边对身边的人忙不迭地道歉,一边焦急地呼唤将自己缩成一团了的不住打颤的白玄夕,但她没有任何回应,视线放空不知盯在哪块地砖上,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哀鸣。
我爱你啊。
为什么……
我们都爱你。
别说了……
夕,我爱你。
好恶心。求你住口。
我爱你啊。
连你也要背叛我吗……
好恶心。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放心,师父只是回家一趟,以后还会回来。你要用你的力量守护好大家,实现愿望。遇到困难就喊师父们的名字,我们一定会第一时间回来保护你,因为我和吉诺都很爱你啊。”
那个身形不高的男妖眯起狭长的金黄眼眸,温柔地抚摸和自己有着相同发色瞳色女孩的发顶。然后背起一柄锋利的长刀,转身离去。
但他再也没回来。直到将清脆的嗓音喊到沙哑难听,说不出话,也再没有见过他的身影。
——“你就是我们的老大了,我们以后都听您的。”
“谢谢您的救命之恩……咱哥俩以后就是您的左膀右臂了,肝脑涂地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好厉害啊小夕,去了一趟北方雪国就偷学到了皇族的剑术!哎,可以教教我吗?”
“喂喂!这只烤羊腿是我的了,谁都不许抢啊!……哎哎,夕大人也不可以!还我啊!”
本来她真的信了他们。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哥哥忍不住了,小夕,我爱你……”
初分化的那夜就被以前最信任的一个魔人哥哥标记了。曾经觉得那是个有点怯懦和内向的青年,即使是那晚他虽然急躁强硬,但动作并不粗暴。新生的Omega天真的以为还能有转机,那夜其实不是他第一次表白,他看她的眼神很久以前就已灼热。
或许只要妥协……?
“喂,小子,我们说好的是不许吃独食哦。”
结果是哪怕言不由衷地复读他的情话,答应嫁给他做他的Omega,还是被其他意想不到的叛徒下药、监.禁,用铁链铐上手脚,套上金属脖环,被圈养。
“因为大家都很爱你嘛,既然你是Omega,回馈一下大家不是应该的吗?”
好恶心。
恶心至极。
第一次情期长得漫无边际,等待身体结束反应,但等来的只是他们的变本加厉。无论怎么哭喊也不会有谁来解救她,自以为是的“英雄”来得也是迟迟。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真的爱你的,我没想到他们真的会这样对你,他们都是群疯狗!……我们逃走吧,我爱你,我会娶你的,再也不让你受到伤害……”
那个小伙子似乎还有点可笑的良心,自知愧对于她,后来没有光顾过“小屋”,直到暗无天日、昼夜颠倒,不知是几天几周还是几个月后的那天他来,解开了她手上的锁链。
回答他的是捅穿胸膛的利刃。
然后就是烧尽一切的烈火。
和随烈火而来的……恶魔……
——“那么,为我取个名字吧,向我许愿,你的愿望我来帮你实现。”
“为什么?”
“因为只有我有资格爱你。我会让你看到的,永远不会背叛的‘爱’,真正的‘爱’……这就是我的‘爱’啊。”
“凭什么?哈哈,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就敢说你爱我?”
“当然。因为我爱着整个世界啊。我听到了你的愿望的召唤,我亲爱的孩子。”
她想起来了,那是藏在烈火中的焦黑色。
漆黑的蛇昂起头颅破土而出,纤细的身躯将她初生婴儿般湿漉漉的身体缠绕。冰冷的触感令她无法呼吸。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没有向你许愿,我没有召唤你为我做什么!这不是我的错!”
“当然,当然。”空舰内,半透明的苍白人形装模做样地打了个哈欠,躺在靠椅里,脚边是打翻了一地的黑白棋子,棋盘倒扣在覆了一层不自然铜黄的地面,露出它本质木材的纹路,“错的不是你。别高估你的能耐,我爱的是这自相矛盾的世界,没有你我也早晚会以如此姿态降临。但确实多亏了你的召唤,我才早早地醒悟这个道理。”
他起身,踩过棋盘,步向跪拜于地的白玄夕。
“我们再来玩个游戏吧。”他蹲下身,右手堪堪伸出,白玄夕就当即捉过他那只苍白虚幻的手如痴如醉地亲吻,他满意地笑起来,露出再仁慈不过的表情,“你已经是我的信徒了,但与此同时你还没有完全顺服,你还在怀疑……怀疑什么呢?我想不通,明明我的信徒之中,没有比你更虔诚的了。
“我也不确定那答案,所以这次输赢未定,你大可以去尽力……或许做些意义不明、不自量力的事。
“只不过,哪怕你忘记自己是谁,也不可以忘记你真正‘爱’的,只有我一个哦。”
漆黑的蛇笑咧开了无底洞似的大口,狷狂地大笑:“因为只有我绝对不会背叛你嘛,‘妖君大人’。”
……
一道反常响雷伴随电光唐突从空中劈下,耀眼得骇人的光辉刹那照彻了整座灰暗的空城。
欧阳吉走下楼梯,旅店底楼坐在餐桌边喝酒的人们停下话音,都好奇似的将目光投过来。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欧阳吉别扭地皱皱眉,瞥了他们一眼继续往前走,到柜台前摸出一张纸钞:“老板,再开个隔壁房间行吗?”
“你那个朋友有癔症晚上没人管,这成吗?”一边吸溜面条一边走到柜台后面的瘦高个瞄了一眼纸钞,不急着接,却是狐疑地反问。
身后又有窃窃私语声传来。
欧阳吉叹了口气:“我也没说不和她一间房啊,就多开个房间以防万一,行吗?”
“成成成。也就五楼那一间还空着了,你觉得没事就没事。先说好,在这后勤基地谁在哪里出了事都没人负责啊,要真一个不好出点问题,只要不是我们过失害人,可什么都不赔的。”老板放下面碗,一把夺过纸钞,在柜台后翻了一通,又还她几个硬币,“喏,这也是在新辉可以用的币种。”
“多谢。”欧阳吉一把拿过,打开包放进去。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声巨大的“砰”的震响,有女性的尖叫和男人的大喊,还有车辆嘀嘀嘀的警报声。
一屋子的顾客全起来了,冲出去看热闹。
欧阳吉听得只觉手脚冰凉,走出旅店门的刹那也恍惚不知所在。
只见外面很多人都在往楼后跑,他们喊的是一样的内容:“旅馆五楼有人跳楼!砸坏了一辆无人巡逻车!”
发软的双腿突然自己疯狂地甩动起来,欧阳吉没命地混在人潮里冲去,此前完全看不出,原来这个后勤基地有这么多人哪,她觉得街道窄得很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