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旁观着白发女子一脸平静地画着咒文和围绕之前那块染血石头的法阵,口中念念有词,欧阳吉一时有种又被耍了的恼火感。
但这次白玄夕转换出的魔力还没聚集成什么规律形状,就被她自己一掌拍灭。旋即站起身,踢开了法阵中的那枚石头,似乎是遭遇了挫折而无奈地叹息,摇摇头。
“不行,忘了很多重要的东西,咒术也是……该死,我想不起来和幻象有关咒术了,一点也想不起!”她缓缓地捂住了脸,语气逐渐从可惜转向焦躁,又从焦躁一转痛苦,“明明当年我也……”
火光。把漆黑的夜幕都烧得亮比白昼,把高高在上的皎白圆月都烧得通红。
再怎么拼命回忆,脑海里只有那把烧尽了她的一切的滔天烈火。
身上湿漉漉的粘腻感,和隐藏在满地焦尸间摇曳的漆黑阴影。
白玄夕不觉额前汗如雨下。
见她突然嘴唇都白了,欧阳吉一个箭步上前,一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另一手揪住她的右肩布料,将她拉近面向自己:“用不了直接对抗幻象的咒术也不要紧,肯定还有别的办法破除幻象。或者干脆就脚踏实地找领域边界吧?”
略微失焦的眼睛茫然地望了望眼前清澈声线的主人,这才回过神来,急促的呼吸也重归平缓:“好。”
欧阳吉呼了口气,用余光瞟瞟就在手边的黑爪子,没见着有异变便放心下来。
接着她忽然来了灵感,想起之前和白玄夕总结过黑爪子的怪异能力,其中就有类似于施加幻觉的情绪、感知影响。
正要开口,白玄夕却已顺着她刚才提出的思路盘算下去:“要找边界的话,最好还是能同时往不同方向去,聚在一起更容易被绕在一个地方,但要是分头行动又过于危险。最好是能像刚才电子表实验那样,如果脱离自己的感知范围一段时间出现异状,那就证明是靠近边界的地方了。”
“要纯靠物体探测的话,这里可没有什么地震探测仪、飞行器之类的探测器,放风筝都没条件。”欧阳吉想了想还是把话题转向了自己的突发奇想,“夕,恶灵也会被幻象影响吗?”
白玄夕愣了一下,转而顺着她的目光所指聚焦到拖在地上的黑爪子,陷入沉默。
忽然她挑了一下眉,抬头望向欧阳吉:“放风筝……也不是不可以试试。”
“嗯?”
换做欧阳吉吃了一惊。因为这打比方仅仅是说到飞行器的联想而随口一说,她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注意到白玄夕话里有话地盯着自己,才恍然大悟。
“风符。”两人异口同声。
为了能够看得更远更清晰,两人选择回到桐安公路的断桥前放飞“探测风筝”。人类传统的影法道具符咒,原理也属于一种咒术,写在浸了灵力的纸上的咒文,利用灵力操控的御术,也是可以做到一定程度的篡改咒文指令的。
欧阳吉把那一堆摆脱了废纸头衔的符纸拿出来,整齐地铺在地上,白玄夕唤出灵器,将自己的灵力和符纸的咒文挨个串连,随后在欧阳吉的帮助下将大把的符纸一同捧起,在结界外放飞,激活符咒的力量令它们往不同方向高高地四散飞去。
而下一刻,两人就眼睁睁看着极其毛骨悚然的现象发生:就飞向断口前方的风符最先消失在断口的另一边。
与此同时的,天空中的云层裂开了一条巨大的缝隙,投射下来笼罩在两人身上的却不是阳光,而是血色的视线。
一只巨大的眼睛,似近又远地俯视散布在荒芜大地的废城。没有眼眶和眼皮的眼球高高地悬挂在厚密的云层之间,极似嵌在黑爪子上时而显现的鬼眼。
“真没想到您有如此耐心,知道是被邀请来到我的‘乐园’,还不愿动用神主所恩赐予我们的力量……可把我逼得不耐烦了呢,将军大人。”
乌鸦嘎嘎的哀鸣旋即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白玄夕惊愕地发现风符与手中灵器的联系断了,又在听到这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的惊悚声音时脸色一变,立刻张开手臂一把将欧阳吉的腰揽住,护进怀里。
“不要听他胡说八道。”白玄夕压低的声线在欧阳吉耳边一字一句地响起,“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东西……不过既然施术者现身,我一定会护你周全,尽快打倒他一起离开这里。”
第20章 断头路前禁止掉头
“将军大人,既然来到了我的‘乐园’,您还抱什么徒劳的希望呢?快用‘神石’的力量吧!不然,我可就得请您在‘乐园’玩上一圈了哟,桀桀桀……”
厚厚的乌云中又裂开了一张巨大的嘴,声音却是来自四面八方,毛骨悚然的笑声响震如雷。不知从何飞来的鸦群聚拢过来,凄厉的鸣叫此起彼伏,汇成令人头皮发麻的背景音。
白玄夕僵着一副冷脸,挥刀往空中果断地砍了两下,激射的灵力光撕碎了几只乌鸦,但更多的鸦鸟紧接着扑上来,前仆后继,不知如何能杀得完。
她转身从欧阳吉身边退开半步,用手肘轻推了推祭出几张风符吹散鸦群开道的人类姑娘:“别听他胡说八道,先跑……!”
欧阳吉立刻跟着她跑起来,心里觉得自己都快习惯了,不管白玄夕下次再被曝出什么身份,她大概也能见怪不怪了。
而且也不是没想到过,白玄夕身世扑朔迷离,光是能使用灵器就可称高手,“破坏神”又给她接了那只其他修罗不见得有的黑爪子,足可推断她在“破坏神”那里地位不会太低。
不过,真被证实是这种地位,也未免太不妙了。
“‘破坏神’阵营的‘将军’,和联盟军的那个……职位差不多吗?”
漫天盘旋的“乌鸦”如罗网般铺天盖地而来,在白玄夕挥刀连斩几下的时刻,欧阳吉也果断抬枪突突扫射,协助击退阻碍开辟逃生路。
那些“乌鸦”展翅大如两三岁的孩子,通体漆黑油光发亮。在听到应该只可能在深山老林里才存在的鸟叫声的那刻,欧阳吉就已心知肚明这些盘踞在空中的东西并不是真正的活物,果然在开枪击退猛扑上来的几只时,定睛看清它们没有羽毛或许也没有骨头的身躯,以及替代了双眼的是一只占了大半个头颅的黑洞洞的漩涡。
是恶灵的拟态。
确认了这个事实的瞬间,那些凄厉的尖啸听来也不再像嘎嘎的乌鸦叫了,而是恶心到灵魂里去的怪声,满是某种令人作呕的恶意,细听又是能将人的意志拽入无底深渊的空灵……
手起刀落,数道短促不规则的蓝光唰唰砍在恶灵伪装的鸦群中,引发一连串的爆炸,那些乱光、余波激起的烟尘以及灵体碎片散落又复合的漆黑色,晃得欧阳吉像受着光污染一样眼睛疼。
不知是因为情况紧急的心理作用还是怎么,她感觉白玄夕的灵波使得相当粗暴,喘息也显得有些异样的沉重,和之前对上修罗化的“大哥”和犬妖黄决时的游刃有余、镇定沉着截然不同。
“天上的脸,也是对方利用‘领域’制作的幻象?他出现是我们把符扔到了断口对面而消失了,按你之前的说法,对面应该就是‘领域’边界,那为什么我们要返回去跑?你确实认识他是么,或许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们的敌人是他?”
原本欧阳吉就觉得有些古怪的地方,白玄夕既然能用妖怪的御术和魔族的咒术编织结界、探测灵力波动的异常,为什么一直干等着到自己都察觉出反常现象而问到真相时才带着自己去一探究竟。如果要说是不放心自己这个普通人类的安危而不想轻易分开,但这几天两人在过路站里也经常是分开行动的,她似乎也没有很担心。
仔细回想片刻,欧阳吉认为白玄夕要么也是直到今天才发现了对手是谁,要么是在两人第一次外出调查回来后才通过某种迹象发觉,过路站也被包括在对方的幻象内,并不是一片净土。倘若是前者的情况她倒不会怪白玄夕什么;但若是后者的情况,那么她很好奇也很警惕这个人和敌人是什么关系。
要么是躲那个敌人,那她是知道对方有着怎样麻烦的力量,且忌惮着他的;要么……若制造幻象陷阱果真是拖她们的时间,那白玄夕这几天不声不响隐瞒状况的举动,可不就是在帮对方争取时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