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说好出来调查情况也是一样,她们不可能在外边晃悠到入夜。正好到过路站的第二天,欧阳吉就在储物间里找到了一只可能是被前主人落下的电子表,开始电子表上的时间不准,她拿它和杂货店柜台上的钟才对了时间调整过,而且这两天已经确认了两只表走的速度几乎一致,没有问题。
而且不管这只电子表准不准,两人也自觉在外逗留的时间绝不可能才过一刻钟。但若要说墙上那只钟早不坏晚不坏,偏偏在她们刚离开时停过,现在又开始走……这也未免太巧了些吧?
欧阳吉又做了两个深呼吸平复心情,而后捡回电子表,转向白玄夕:“我想做个实验,一个人留在这里看着这面钟,一个人拿着这只表到结界外站上三分钟,再回来对比一下时间。”
“分头行动太危险。”没想到白玄夕当即驳回。
“就三分钟!不然一分钟吧,半分钟也行,不用多久,能确定时间是否有变化就够了。”
白玄夕看着她:“不行,还是危险。光是从杂货店到垂直距离的结界边缘也要走一两分钟,如果我是埋伏在附近的敌人,利用这个空当立刻刺杀掉落单的你,足够了。更何况我们还不知道这到底是个怎样的‘把戏’。”
欧阳吉摁摁额角:“是不是还要再仔细搜一下店里面……等等,你不是能感知到活物和恶灵的动静;附近有埋伏吗?”
“没有。我在储物间设的感应结界没有任何灵力变动。”
“那不就好了!”欧阳吉一拍台面,“弄清时间问题,也有助于确认我们现在的处境啊。”
“还是很危险。”白玄夕面不改色,“我不精妖怪的灵力御术更不通人类的影法,也没有什么好的影法材料,随手粗制滥造的灵力结界本来就很脆弱。虽说有过路站外的这层防护结界在,利用它的脆弱来捕捉我这种等级及以下的灵力操纵者的动静,是足够了;可倘若对方是精通灵力操纵的超高手,也可能越过这两层结界,直接做些我都一时察觉不出的布置。”
她一说欧阳吉才反应过来,望着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你还会做灵力结界啊……”
相比大多人类,妖怪天生灵力强大,还能轻易与散布在自然环境中的自然灵力共鸣,稍加修炼引导就能以灵波的方式具象灵力来操控。但即使能具象灵波也很难完全思行合一地操控,而在生活中也没必要大量使用灵力,所以普通妖精对灵力的运用大多终生止步于具象灵波而已。
但也正因对他们来说灵力具象容易操控难,以及具象灵波的普遍性致使妖怪们传统上对使用灵力目的的认知集中于养生和战斗上,反而在整体对灵力运用的研究,和企图利用工具掌握它、开发成能源的人类、以及把被称为“魔力”的变异灵力当作探索世界真理之工具的魔族相比,倒差得很远了。所谓操纵灵波来编出结界等复杂灵力织体的“御术”,也是在魔族和人类咒术繁荣的影响下,妖族在近代才渐渐划分出概念来研究的东西,但直到末世来临成果也不显著。
理由很简单,利用符咒等工具间接使用灵力的人类影法,已经是玩精细的灵力操纵的巅峰了,妖怪们的自尊心既不允许流行模仿人类去大费周章地研究如何用工具使用灵力——“人类是自身弱小才爱用工具”,而强者不倚他物,这是妖怪自古以来的理念(而人类则认为妖怪蠢笨顽固,A都是莽撞古板傻大个,O都是一片痴心媚娇娘)——况且他们也用不着。
对于灵力强大得简单粗暴的大妖怪,既然能使用破坏力强大的灵器,又何必浪费心思去做“花架子”的结界?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曾经不太看得起人类的妖怪国家,在“破坏神”打过去时立刻就来求人类的影法师援助。很多处于前线的妖怪城镇没有人类的影法武器参与制作结界,恐怕传统意义上能以一敌百的妖族“高手”再多,也无力招架恶灵大军的冲击。
但把结界玩到炉火纯青的魔族却首先就被灭了个干净,人类和妖怪的联合阵线到底还能撑多久……这是普天之下活着的众生都难抱乐观的问题。
言归正传。知道会御术的妖怪不多,欧阳吉挺惊奇:“你怎么什么都会?”
白玄夕侧过脸去:“只是以前随便玩玩瞎学了两手,不足挂齿。”
在末世前,刚大举进行完影法科技革.命的人类社会空前繁荣,和异族的往来也是史无前例的开放和紧密,从井喷的都市异族奇幻文艺作品就可见一斑。像欧阳吉这种从乡下进城的小市民,对异族的常识大多还是来自那些价值观以人类为中心的,杂七杂八的小说、影视剧作品。
“那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帮我加个防护结界啊?”
所以看惯了影视剧里,大妖怪隐士随便就用御术和灵器乱杀炮灰影法小队的特效战斗,她并不清楚现实里妖怪的纯灵力结界普遍质量堪忧,并不实用。
白玄夕眼神闪躲,背过身去:“我没有不放心你。”
欧阳吉搞不懂她们的重点是有偏差还是怎么,两手一摊:“那不就好了?我也相信你的实力,咱们就花两三分钟做一下实验,以防万一还可以加个结界。”
“不是,”白玄夕摸摸鼻子回过头,“我是说我做的灵力结界很差,而且现在这里也可能已经被动了手脚,分头行动太危险。”
“好吧。”总算看出来这狐狸精也是固执地不打算让步了,欧阳吉叹口气,但一晃脑袋新点子就跳了出来,立刻把手中的电子表往柜台上一按,“还有一种办法:我们人不出去,就站在里面把电子表放到结界外,等一会儿再把表拿回来,对照时间?”
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这下白玄夕当然没理由说不,点头。
先算过从杂货店以垂直距离走到结界边缘的时间,大约一分钟;再站在结界边缘,伸手将表放到结界外。
“等等,还可以做得更严谨一些。”欧阳吉看着白玄夕伸手刚把电子表放出去,忽然打开了思路,“不用把它拿回来,你就放在那里……对。我刚才想到,可以先数心跳当参照试试:把表先后放在里面和外面,在相同的心跳次数中比较;假如结界内外时间变化差异很大的话,应该也会在同一只表上体现出来。”
“有道理。”白玄夕点头,“不过心跳会不会不够准确,最好时间长一点才能显得更清楚。”
欧阳吉觉得自己也是在诡异的氛围里呆久了习惯了,都能跟人开玩笑了:“你的心脏是擅长变速吗,那么容易不准确?”
白玄夕瞥了她一眼:“我的意思是次数太多容易数错。”
欧阳吉就挽起袖子,一把抓过她的左手,搭在自己的右腕脉搏:“那就一起数我的心跳嘛,数出声。1、2、3……”
谁知白玄夕就像被电了一下似的抽回手,动作太快,欧阳吉如看着抓到手里的滑鱼溜走般满头问号又觉好笑。
“不是怕数错,一起数不好吗?”
“不好。”白玄夕干咳一声,正色道,“两个人同时数也不能保证数错被带偏。”
欧阳吉“啧”了一声:“那你到底要怎么办?现在情况不妙,拖得越久越难保安全,等到天黑就更麻烦了!”
也许是她这话说得大声,语气听来显得有点冲,白玄夕居然流露出有点像忽然被主人踢了一下的小狗般,迷茫无措又慌乱的表情:“你生气了?”
总觉得这个人今天哪里怪怪的,跟她说话老抓不住重点,意义不明的废话和小动作多得和一开始给人的斯文败类印象很不搭,欧阳吉一脸莫名却也不掩焦躁:“我生什么气?有一说一而已——你中午那会儿说得对,我就是一个胆小怯懦没战斗力的普通人类,反正不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没法休息好的,没你那么淡定。”
尤其是现在明明能立刻开始找解法,非要拖!目标明确就不爱拖延的勤奋派表示不能接受。
瞟了一眼沉默不语的Omega,欧阳吉重新回头要蹲回去看表:“那我自己算……哎?!”
面前是灰白的连通公路的水泥路,没有风来,细小的砂石静静地躺在地面,沉睡般安宁不动。
电子表不见了!
手腕立刻被钳住:“欧阳,站在原地别动,别松开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