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吉冷不防手被男人摸到,下意识心跳突突,瞪大眼睛抽脱开手:“不、不用了!谢谢你的关心,高矗,但我真的不打算再麻烦你们,真的,你别再劝了……啊?!”
两方话音正叠在一块,瞧着高矗眼神变亮,欧阳吉抬高音量憋红了脖子连退两步,却不想这时脚下地面猛地震动起来。
一时间地动山摇。吊灯来回摇摆,墙面画框哐啷啷抖得发响,啪嗒一声高矗扶着桌面低头,刚才搁在桌沿的镜盒竟是滚落下去!
顿时两人都停下话头。欧阳吉也慌忙就近扶住桌面,小脸紧绷,直视拧紧眉头打量四周的副委员长:“我记得这座城市原本不在地震带上?”
“不,不!”高矗显然也很惊慌,但他习惯性的只是板起脸,面色苍白,“新辉基地的城墙动用了当时我们国家最顶尖的建筑技术,又集结了当时能召到的所有影法名门高手,布设了几十层的结界,八级浅表震中都不至于撼动它到这个程度!”
话音未落,又听咔、咔,咔擦几声,高矗身后的落地玻璃竟是密布细纹,转瞬就到了临界,哗啦崩碎。冰冷刺骨的风迅速挤入,欧阳吉吓得“啊!”尖叫了一声。
“我、我们在下沉!”欧阳吉扭头看看,迎着风声音也不觉抬高,“是不是这里要塌啦?你知不知道什么安全通道,我们快跑吧!”
高矗却没动,咋舌一声,紧缩双眉,转头瞟了一眼空洞的窗户,当即转动钥匙拉开办公桌的右下抽屉,从里面拿出两把手.枪和一沓符咒黄纸。
“会用影法枪吗?往后勾开保险,放入弹药,握住枪把,瞄准目标扣扳机。”他抓着其中一把银色小巧些的枪头,随手将一张符纸卷起合着它一同扔过桌面,欧阳吉松开两手将它们抱住,脚下却突然不稳向右边倾斜,吓得她赶忙单手握好枪空出一只手夹着纸同时抓紧桌沿,斜侧身子平衡重心。
但整个地板不仅在加快下沉,甚至开始明显侧倾,欧阳吉只感到自己才刚稳住两秒,转眼人就不由自主跟着桌面往下滑。
“这真真要塌了啊啊啊——!”
欧阳吉几乎吓呆了,过去她和哥哥长期生活的小镇基本没有地震过,唯一一次因附近省份地震受到波及有震感,也只是在当时四层的中学教学楼里感到桌面晃了晃。那会儿因楼层不高大家求生欲又十分旺盛,震感一来全校师生很快就冲下了楼聚在操场,后来又因几乎是个乌龙而成为大家的谈资而已。她哪里遇上过这样强烈的楼房震动,而且人还被困在三四十层的高墙之上,根本来不及跑也无处可逃。
高矗闭了闭眼脸色煞白,细密的汗珠打湿了额前的细小发丝:“怎么会……城墙内部在熔化!”又来不及犹豫,对欧阳吉大喊一声:“来不及了,你跟着我做!”
随即就将多的符纸攥成一把塞进裤兜,留了一张夹在指间念动个七八字的咒文口诀,光芒一闪,就化了颗拇指大的青色圆丸,用指尖勾开他手上那支黑色枪管后的保险阀,打开一个指宽的口子,将圆丸塞进去,枪身刻印的一段阴纹骤亮,形成一个箭头的模样。
欧阳吉咬牙强作镇定,稳住心神,紧跟着将那意味不明的短口诀念了一遍,手中的符纸登时橙光大亮,十分耀眼,很快化作一枚橙红的圆丸之后,她也顺利地用力掰开保险阀将它塞进枪管。
高矗只用余光瞟了一眼欧阳吉经过引灵符发动的灵力,就吃了一惊多往她脸上扫了两眼,用持枪的手背托了一下眼镜。
“小吉,你很有天资啊!要是早几年和平时代,你这种灵胎被发现了,影法司那几家名门肯定都抢着收你为徒!”高矗难得扬了扬嘴角,只是难免有些苦中作乐的意思,而后转向窗口,咽了咽唾沫,“好了,你跟紧我,我们从窗边跳下去!”
脚下又是一阵咚隆隆巨响,地板倾斜得更加厉害,人被桌子带着向侧墙撞下去,欧阳吉震惊:“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吗?”
但也只是一句惊叹,年轻姑娘没有犹豫逗留,紧跟着高矗撒手,在桌面往侧面滑下去的同时往已是斜坡的地面上端跑,绕过桌前,半抓桌沿一步步挨着来到只剩一圈玻璃渣吊挂的窗前。
高矗从腰后拔了支短刀狠狠刺进窗边地板,扒在那里:“不要害怕,往下跳!但也不要闭眼,注意墙面应该有很多窗户和空调机箱,刚才的灵符咒语启动的是链□□式,你看准一个地方开枪,会发射锁链镖扎进墙面,不会摔下去的。不用怕,你跟着我跳就是了!”
话音未落就先远去,高矗把刀留在地上,给滑下来的欧阳吉用脚踩住支撑身体的余地,自己起身往外扑出。
欧阳吉被狂风吹得眯起眼,左手还伸在后方虚扶着桌沿,岔开两脚稳住重心,右脚踩住短刀的刀面当踏板,小心翼翼地往外探身,看到镇定果敢的副委员长飞快下落,转眼变成一个黑点,而后果真一道青色光链闪过,绕过墙体一处外伸的阳台的栏杆。
既然如此她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当即跟着闭闭眼,咬牙左手往身后桌面一按一推,大跨步高高地从窗口跳出去。
腾空的那瞬间,她想起和白玄夕对战犬妖时的事,那时她从旁边看着人吊在墙外都要吓傻了,现在亲自从近百米的高空落下,倒反而也没那么害怕。
只是风吹得眼睛几不能睁,失重加速下坠导致心跳得像要蹦出嗓子,欧阳吉大脑一片空白。
当黑色的影子从身边嗖的掠下时,欧阳吉怔怔中刚刚反手一枪射中了与高矗选择的同个阳台栏杆。
栏杆被那道黑影转瞬击碎。
青色的闪光和黄纸在空中飞舞,欧阳吉抵达时却只来得及看见殷红的飞沫和脱落掉在阳台上、碎裂歪斜了的眼镜。
“不、不——!”
橙色光链所绕住的那截栏杆,紧接着也被一道黑影冲垮。与此同时有漆黑畸形的巨爪扒住阳台,扭曲的人形翻了上来。
随着基地内城的门缓缓打开,苍发羊角的瘦削老人刀锋倒竖,直指地面。
他缓缓阖眼,再一瞬怒瞪,大喝一声:“熔金领域!”
一双浑浊的眼睛立刻亮起猩红,权能被最大限度发动,这一次领域从一面城墙覆盖了整个基地,无数的高楼和厂房随着那一把正在缓慢熔化的刀刃一同垮下。
就好像看着一个冰淇淋蛋糕融化成说,又像放了气的巨大气球慢慢瘪了下去,曾经人影法司引以为傲的固若金汤的末世要塞正在不可避免地走向陷落,犹如到了季节就必然被一阵寒风吹散凋零的残花。
银发的白狐女妖将一把铅色匕首从瘫倒门口的男警卫胸口抽出,将刀刃靠近嘴边,伸舌舔了舔殷红温热的人血,媚色天成的眼底摇晃着更加病态的兴奋:“嘻嘻,味道真不错呀,当妖怪就该尝尝人血人肉的滋味,不然真是白占了这么珍惜的身体。”
羊妖老头浑身因耗费体力而打颤,死死瞪大的双眼开始向外渗出血水:“我劝你别太过分了,‘傀儡师’!”
修罗傀儡师听到那苍老凌厉的一喝,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转身一面抛着匕首一面摘下工作福的制服帽款步走近老羊妖:“老头,何必这么古板呢?反正新辉这回必定要毁在你的手上,全基地三十万条生命马上就要因你而亡,又何必管我一个开门的捡漏,捞一两个死人尝尝味道?”
白玄莫闭眼,血泪顺着他皱纹遍布的脸庞染红了下巴上的一把胡须:“人而食人,天道不容!咳……罢啦,是老朽甘与尔等恶鬼同流合污,此番拉三十万条性命与炼金君主陪葬,老朽之罪,恐怕比这些修罗恶鬼更重……只是巫女大人之仇,莫不可不报,为苍生万代,暴虐君主不可不杀,纵天道将下严罚,老朽,也认了!”
地面疯狂地震动,巨响犹万千雷霆齐发。
占着北冥曦身体的傀儡师振臂大笑:“哈哈哈哈!疯老头子,你干得好啊!即使你不曾与我们的父神订立契约,你的灵魂也已经是我们的一员了!精彩,精彩!有你在,凭这次大破新辉的功劳,我也一定会得到父神的第一嘉奖,哈哈哈哈!”
白玄莫阖上的眼又睁开,强迫自己不去在意她的话。血泪滴落在地上,嘀嗒地响。
因城墙塌陷,基地上空的结界也很快失去支撑,被撕裂了一个大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