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同时,一直窸窸窣窣传来耳边的拨水声越来越响,间隔也越来越短显得异常焦躁,到画小表情的时候,就好像某种大鱼击浪的不正常噪声已经大到让欧阳吉不能再忽视的地步。她把笔夹在页缝里合上本子,起身时那声音又倏尔平息,取而代之的却是絮絮的听不真切的低语。
“白小姐,有什么状况吗……?!”转身却被眼前所见一瞬间吓傻了,“你怎么了!”
只见白玄夕已经不在刚才所处的浅浅石滩上,而是竹竿似的杵在了欧阳吉先前待过的挨着大石块的深水区边缘,湖水正没在腰处,纤长顺直的白发瀑布般垂到水面。窸窸窣窣的水声再次响起,她左手正不停地掬水泼在身上,但同时替代右臂的黑漆漆爪子膨胀得比欧阳吉之前看到的每一次都要大,掌心几乎可以包裹一整颗人类的头颅;整条黑爪上鳞次栉比地张开了起码几十只猩红怪眼,恶心得令人反胃,浑身战栗;大约小臂以下的爪子翻折成了一个极其诡异的弧度,刀锋般纤长的骨质爪指像夹娃娃机的铁爪一样斜罩在主人的头顶,而黑溜溜的巨大掌心咧开了满是獠牙的空洞巨嘴,似乎下一秒就要把主人的脑袋吞进去……
偏偏白发女人像是浑然不知,完好的左手仍在不断向上身浇水,嘴里似乎也重复着什么,但隔得太远欧阳吉一点也听不清内容。
这中邪了一样的表现怎么看都不正常吧!
“白小姐,你那个右手是……啊!不要!”
对方似乎也听不见她在喊什么,那只诡异的爪子像是被逮现行的贼,破罐破摔地继续涨大,眼睛一个个灯泡似的瞪了过来,同时缓缓张大了几乎覆盖整个掌心的巨嘴,一口就要咬掉主人的头。
又或者根本是她先入为主误会了,白玄夕根本不是那爪子的“主人”,那鬼东西并不受她控制!
被那些最大能大如拳头的眼睛齐齐瞪着的感觉要有多瘆人就有多瘆人。咬着牙憋下浑身像要倒流的沸血和翻腾的胃酸,欧阳吉动作比那东西快,也不转身,熟练地反手就抽出插在箱子角落的破魔弓,在被恶心得喊出声时一道橙黄光箭就准确地射中了爪指根处的一只眼睛。
漆黑的似雾非雾似光非光的一阵“烟”瞬间喷涌而出,就好像那一箭真戳爆了装盛着液体的气球似的汁水迸溅,登时那视觉上带来的冲击力对于欧阳吉是达到了极点,头皮发麻。而好在这一遭似乎打断了白玄夕刚才中邪似的状态,她动作一滞,左手不再撩水而是也伸向了黑爪子。
但可能是这个瞬间动作幅度过大,加上欧阳吉那一箭射中带去的惯性,下一秒,白玄夕整个人都“噗通”一声向前砸进了湖水中。激起的白色水花仿佛与黑“烟”向撞,却在转眼落下时碎在了一块分不出彼此。
“白小姐!”欧阳吉来不及顾虑,几乎是在一秒间就把外衣长裤脱掉和破魔弓一起随手扔下,紧接着只剩内衣底裤地径直冲向大石块旁的湖面,跟着一头扎进深水里。
虽然离了石滩湖水深度是陡然加深的,好在对方落水处离浅滩很近,加上漂浮着的显眼白发,欧阳吉一把就捞到了人。
“白小姐,你没事吧?”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后脑浮出水面,欧阳吉也没那个心细细品味湿滑细腻的肌肤触感,半抱半拖地把溺水者拉到石滩边。
闻声,白玄夕灰中偏紫的右眼睁开,吐出水来咳了几声。太好了,看上去没有大碍。
可是她没有看欧阳吉,却是低头用左手继续撩起水,往胸前浇下,坏掉的复读机一样喃喃:“洗不掉、洗不掉、洗不掉、洗不掉……”
欧阳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到底怎么了,什么洗不掉?”
说完就闭上嘴巴陷入了沉默。视线落在她锁骨侧下靠近胸口处的一片红痕,是被抓狠了几乎破皮的修罗印记。
“已经被弄脏了,洗不干净啊……”听到问话动作也被打断,白玄夕右眼无神地望向她,目光却似乎越过她迷茫地看着更远更高处的某种存在,随后才慢慢辨认出眼前遮挡着太阳的是人影,嘴角便僵硬地勾起有点讨好意味的惨淡微笑,身体却微微颤抖着,也许对她而言湖水太过冰冷,“是主人啊……今天您要如何‘爱’我呢?要先‘标记’吗……”
原本清浅的、特别在湖水遮掩下几可忽略的月桂香猛然扑鼻而来,就像打开了一整瓶香水的瓶盖还被直接泼到了脸上,令欧阳吉一瞬间无所适从,连思维都在大量信息素的突袭围攻下迟钝失灵:睁着两眼傻呆呆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女人的脸,却不知道自己在何处做什么。
直到脸颊、腰腹和小腿都被贴上冰凉滑腻的触感,小腹上蹿的燥热才令她一个激灵惊醒,下意识地将面前的人一把推开:“白小姐你醒醒!”
但是对方的举动并不配合——何止不配合,不仅被推开后直接挨着身下的石头半坐,双腿仍暧昧地勾着她的小腿,左手也热切地抱上了她的脖子,整副白花花的身子说不好是要靠上来还是要把欧阳吉拖下来地再次与她肌肤相贴,毫无保留地释放信息素,又凑近她的嘴角,作势似要吻她。
欧阳吉想起道听途说过的那些被“圈养”供A和B享乐的Omega,又想起先前对方摊牌过的某些“身世”信息,不仅腺体在过于浓烈的信息素引诱下火烧火燎,心里也被一股怒火烤得焦躁难耐。
自己之前的另一个猜想是对的。她是被“圈养”过的Omega,至于那位“主人”是谁,很显然非十恶不赦的恶灵之主“破坏神”莫属。
面无表情地拍开向自己的脸伸来、肉眼可见地不断缩小回和人手大小差不多的黑爪子,欧阳吉不知道要是它挨了一箭后还是刚才那个恐怖的样子自己该怎么办。
太冲动了。欧阳吉稍稍偏头,白玄夕颤抖的呼吸擦过她的脸庞,甜美的信息素撩拨着她的理智。太冲动了。她嗅到些微属于自己的橄榄香,在一大片月桂林中就像个迷路的幼孩,茫然无措地原地打转。
她感到自己的身体顺着对方施加的力沉了下去,肌肤间几乎无阻隔地亲密贴合,刚刚还冷如冰窟的湖水转眼竟像温泉一样暖和,自己的体内在升温,怀中人也在源源不断地散发惹人上.瘾热量。
自己两次救这个人的行动都太冲动了,想通这点,她不介意此刻的自己再冲动一点。
“我不知道现在你能不能听进去……你现在是安全的自由的,没人逼迫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我不是你的‘主人’,你也不需要什么‘主人’!”欧阳吉还给发着情的Omega一个并不暧昧的拥抱,虽然她也是咬着牙全身紧绷才勉强忍住没将蹭着对方的腺体挤到不该肖想的地方去,“白玄夕,你不脏,脏的是伤害你的混蛋!”
实在太诱人了。欧阳吉在心里反复警告自己只抱一下就立马放开,却不禁将怀里的Omega抱的更紧、更紧,恨不得能融化在对方怀里。她贪婪地嗅着诱惑力超满分的信息素,强迫自己把侵占本能用对“破坏神”恶行的憎怒上,连呼吸都加重许多,是以刚才这话说得咬牙切齿,语气斩钉截铁。
显然起了效果,怀中的人不再颤抖得那么厉害,露出水面的肩颈间也被几滴温热的水再度沾湿。白玄夕如从噩梦中被她恍然拉了出来。
欧阳吉支起上身,与她保持距离,看了看那只恢复清明的右眼,微微笑了一下:“没事了。”
“唔、呃……欧阳?我……啊!”
这大概是欧阳吉第一次展示给她自己身为Alpha的魄力,不等白玄夕说完才见开头的语句,就强硬地将她翻了过来,双手撑在光滑的石头上,压上Omega的背。
拨开碍事的长发,欧阳吉一口咬上了白玄夕后颈上的Omega腺注入信息素,临时标记。
等到换上欧阳吉给的干净衣服,白玄夕对欧阳吉也有了新的认识。
“所以你的右手到底是怎么回事?”彼时看起来很好欺负的娇小女孩呲拉一声撕下了日记本的一页白纸,揉皱后从皮夹克的外兜里掏出打火机啪嗒点燃,扔在一堆刚刚捡来的枯枝落叶上引燃,“当然,如果实在不想说就别说了,我也没有非知道不可的必要。”
白玄夕盘腿坐在新升的小火堆旁,长发暂时用毛巾包着,右臂又变回了昨天以来欧阳吉最常见到的纯黑色爪子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