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一时凝噎,眸下有些浮肿,片刻才开口道:“臣弟想等父皇忌辰后再离去。”
太后听此,也神色悲伤,只道:“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祈睿一时也有些感怀,不接话只道:“朕记得你从前甚是爱吃这乳鸽的。”示意齐王,祈滨神色愈发暗伤,任由内监布菜。
皇后又说道:“那便是又得拖上一月了,只怕东海西郡要无人看顾了。”皇后似乎比皇帝还要在意齐王的去留。
齐王妃看着沉静,却也有些失礼的回驳:“王子监国。”
皇后不屑,道:“本宫听闻齐王子如今才十岁,何以监国?”……
太后望着二人唇枪舌战,心中憋火。本是兄弟两难以道破的心思,却被各自的妻室扯掉了最后的遮羞布。
但不用怀疑的是,齐王滞京是有所目的。
祈滨打着幌子是拖延着就封,祈睿知其不服的心思却也无可奈何。倒是刘英将那晚两兄弟的心思看的透亮,心中已有应对。便有意去给太后请安,只等有机会在太后面前显弄,也能助长些她复宠的机会。
这一来,太后果然问她。
刘英道:“齐王心思向来叵测,事出必有因,其实想使齐王就封也不难。”
太后立即振了神色,刘英便继续道:“齐王不过是撑着他国土安宁,若是此时齐王宫有报说谁染了病,行将就木……想必,不论真假,齐王于情于理都不可能毫不顾忌。”
刘英踱步上前,为太后奉上一杯茶,道:“齐地千里迢迢,纵使齐王人缘广散,想要求证也需时日。”
太后还是有些局中人的迷惑,道:“若是齐王非等到宫里传信来再决定去留呢?”
“太后娘娘不必担心,只需说是王太后不好,若齐王不回便是不孝,到时候更方便您和陛下管教斥责。”刘英答,太后才有了喜色,浅尝了口茶,定了心神。
依着星光,刘英漫步回宫。心想像徐婕妤这样的的人物都不能左右自身,更感叹自己。有了这么多的教训,刘英也只管尽量不陷害他人,从心为自己铺好复宠的路。
果然,第二日便说是有齐地的使者来报说司马王太后病重。由不得齐王亲派人回去证实,皇帝便下令即刻让齐王回齐,待到他行了半路才知是假的消息了。
这件事,皇帝便也知道是刘英提的主意了,心中已生了再幸之意,但还欠时机。此事更是没被皇后德妃等人探知,只怕她二人也都快忘却了刘英是死是活了。
这天是个春光熹微,和风拂面的日子。刘英到敏文殿探望徐婕妤,敏文殿少有人往来,所以也不被人察觉。
两人倚在长亭石礅上,徐柔葭仍有些苍白无力。二人说了会话又停了会,只静静地听着风声,感受这个时节该有的氤氲的氛围。
李怡儿的事仿佛就成了最自然而然的话匣子。徐婕妤刚开口说:“李氏,如今成了美人……”
刘英心中肯定是瞧不上的,只说:“她上位也快一年了,才至美人,可见也并不得宠。”
徐婕妤沉了会,想找点其他的趣事,只绕来绕去也都是些宫妇之事。便道:“你可知,如今宫里除了皇后,德妃,谁最势盛?”
刘英想都不想,便道:“除了她杨贵仪还能有谁。”
徐婕妤佯装的笑了一声,道:“错了,不说你不信,我都不信。还是前些天听伊雯安欢那几个丫头说的,是吕顺仪。”
刘英倒是有些惊讶,但实在想象不出她身至高位的样子,道:“才半年时光,吕婕妤就成了顺仪,想必也有些过人之处吧。”
这话说完,刘英心中倒不通畅了。想着自己幽居多年,新人越多对她复宠便越不利。又凭空幻想出自己会以怎样的身份获得祈睿的再幸,美人?婕妤?皇后又会怎样?德妃呢?抑或是这样会死的更快?
春光里的白日是最让人浮想联翩的,仿佛思绪全都幻成了晚梦,或许如此,晚间才能更好的沉睡吧。
徐婕妤噗嗤的笑弄,将刘英扯回了神,却有时隔多年的错觉。
徐婕妤道:“你可是忘了她从前那般木讷的样子了?我记得,她在合宫夜宴上还打翻过杯盏呢,一点也不像是大家闺秀的样子。”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刘英,有一瞬间起了对吕顺仪的疑心……
又许多日子来,刘英才回想起当年之事。觉得皇后倒是没有置沈昭仪于死地只为扳倒自己的必要,皇后更是没有这个本事。再想到从前王府四妃,只德妃有功成抽身的嫌疑,便更想查清昔年之事。
刘英就蓄意联系起和她走的近些的宫女绿衣来,让绿衣为她跑腿办事。绿衣对外,人都只以为是太后安排她打听,些许时日下来,大小消息倒有些不少。
这些天,刘英倒还同陈尚宫碰过几次面。人的缘分有时便是如此,无论你在众人面前扮演的角色是好是坏,又或是众人视你好坏,相信你看得上你的人终究会不顾一切的同你说话,相互语言,各自交心。
又一日,听说是皇后的嫡公主添和不知是奴才怂恿还是其他,跑到撷芳殿玩了半日。只添和走后撷芳殿又连忙请了太医说小公主有被毒虫蛰咬的症状,若不是发现及时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吕顺仪更是暗恨皇后蓄意谋害,皇后那边也打定是吕氏自损图谋,此事倒愈发扑朔迷离。
这些都是绿衣同交好的薏姑那听来的,便尽数传达给了刘英。刘英心想皇后不至于此,只让绿衣费心盯着吕顺仪和萧德妃。但绿衣并非闲散宫婢,时常便碍于事物。再者,撷芳殿和慈明殿消息严密,一时也断了头绪。
时光缓淌,花开静谧。已到春夏交接之时。
上灯时已有蛙鸣,荷叶初上。刘英服侍太后休息后又夜探敏文殿,听安欢儿说是快了入夏,徐柔葭身子愈发不好了。
刘英刚在殿门徘徊,见暗夜里一宫人与一太监私相授受,心中觉着诡异,稍微躲避就连忙入殿。
殿中倒灯火通明,徐婕妤躺在床榻之上面黄肌瘦。伊雯扶着她坐了起来,安欢也在一边近侍。徐氏见刘英来了才缓口:“你来啦”,好像意料之中。
刘英侧身坐在榻上,慌忙说出刚才宫门所见。徐婕妤却有些忍俊不禁,体力不支又猛咳起来。
刘英着急,后来才知徐婕妤病重,太后也不顾,她自己便觉时日无多,与宫外青梅竹马谢氏一连多日生暗通信件也算全了心事。
徐柔葭又嘱咐刘英不要过于附从太后,说徐氏狠心决绝一类的话。刘英见状,心中悲戚不免也滴下泪来,很是遗恨。
待到入了盛夏,皇帝携诸位大臣王公北上至北郊苑狩猎天酬,一位嫔妃未带。这下皇后更是被满宫嘲笑,成为众矢之的。
☆、国乱
皇后颜面无存,封闭宫门谁也不见,连命妇朝见也能免则免。
这日德妃在御园赏花,行至毓德宫。毓德宫是专给未至婕妤且又被皇帝临幸过的嫔妃居住的宫殿,倒是宽广,殿阁玲珑。
德妃忽然听见有人放声歌唱,声音清悦。心中不悦,闷声骂想是哪个小浪蹄子。
萧佳人便仪仗赫赫的入宫,院中歌唱之人乃是李美人。德妃本来就尖酸刻薄,遇到李怡儿自是又要踩两脚。
李怡儿神色惊慌,心中暗叫不好。立马停止歌唱款款行礼,两旁的司乐女官看着萧德妃脸色难堪,也吓的都退在一边。
德妃被簇拥着,面色铁青:“陛下不在宫中,妹妹还如此狐媚给谁看呐?”德妃说的难听极了,李美人心中不忿也只能忍着。
李怡儿答:“回娘娘,臣妾不过是自娱罢了。”
萧德妃觉得好笑又讽刺,反问:“自娱?妹妹现在倒有如此雅兴啊?”
李美人不假思索:“臣妾服侍皇帝陛下原要比娘娘勤谨些,不似娘娘有这漫漫时光,还能闲庭信步,怜花赏叶。”
德妃看着她如此嘴脸,又想是否是自己地位不在,连她也敢对自己放肆。便一步步逼近李怡儿。
德妃浆染了红色的玉指抬起李美人的下巴,双眸凝视着她。
李美人有些不自在,刚欲开口,德妃提手就是一个耳光。像刮来的一阵北风,一下打的生疼。李怡儿顾不得抵御羞辱的心志,委屈涌上心头,倒在砖石上,泪水滑过脸庞。
一时奴婢们也都跪了下来道“娘娘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