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甜嘀咕一声“小姐你白天睡的多。”这两天,小姐除了吃就是说想事情,然后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怎么了?”陈丹朱无奈的问,“能有什么事啊,非得半夜叫醒我?”
对她来说值得半夜叫醒的事也只有皇帝要砍她脑袋,真要那样的话,也不用阿甜来叫醒,禁卫直接杀进来就行了。
“有客。”阿甜神情古怪的说。
陈丹朱瞪眼:“哪个不长眼的客半夜来?”
“竹林说。”阿甜说,“是六皇子。”
楚鱼容站在陈府的墙角下,夜行衣乌发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是当抬起头打量四周的时候,露出白皙的面容,如同月光让这暗夜一角都亮起来。
虽然是枫林陪同来了,但竹林等人全心神的戒备,让他们进来站在墙角下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你们也是。”枫林有些生气,“以前也就罢了,你们不认身份只认人,现在,我们殿下跟丹朱小姐是未婚夫妻了,陛下金口玉言,婚期也订了,怎么也算姑爷上门,你们就这样相待?”
竹林也不高兴:“哪有姑爷,这样上门的。”
还有,枫林一口一个我们殿下,我们殿下,这个人已经是他的殿下了啊——他们再也不是同属于将军了。
枫林被竹林一句话噎了下,道:“我们殿下白天没时间嘛,这是特意抽了空——”
竹林木木打断他:“我们小姐晚上也没时间。”
两人正拌嘴,楚鱼容向一个方向看去,竹林枫林也随后停下说话看过去,然后脚步声传来,一盏灯笼飘飘荡荡出现在视线里,然后有裹着披风的女孩子碎步跑。
她散着头发,穿着木屐,哒哒哒哒,就像月宫里的仙子一般飞来。
“殿下。”她声音有些急,又压低,“你怎么来了?”
楚鱼容掀起兜帽,看着奔来的女孩子。
多好啊,在这世上,他有想见的人,然后还能立刻就见到。
竹林等人退开了,枫林也退开了。
陈丹朱站在楚鱼容面前,两人还在墙角下。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陈丹朱小声问,又左右看,似乎不是在自己家里,而是无数人能窥视的大街上。
这里虽然是她的家,但她的心并无安稳之地,楚鱼容心中微微叹息,有些歉意:“没事,丹朱,我就是想来见见你。”
陈丹朱愣了下,什么,什么意思?
把她叫醒,就是为什么见见她?搞什么啊!
好吧,你是皇子,还是个很神秘摸不透的皇子,你想见就见,但能不能不要叫醒她,站在床边安静的见!
陈丹朱满腔的怒火要喷出来,然后见楚鱼容从披风里拿出一个圆溜溜的灯笼。
玉石打磨,其上隐隐勾勒的纹路,映照在两人身上脸上,如宝石璀璨。
“我做了一个灯笼,想要给你看。”楚鱼容说,“只有晚上看着才好看,所以我就这时候来了。”
他眉眼柔软一笑,璀璨的宝石都瞬时失色。
他又轻声说。
“你不要生气,是我失礼了。”
陈丹朱张张口,满腹恼怒如干柴遇水,其实,半夜被叫醒也没什么,人家的一番心意嘛。
“没有生气没有生气。”
站在不远处的竹林听到丹朱小姐笑呵呵说。
“过年为了守岁都不睡觉呢,这灯笼比守岁好看多了。”
第403章 清楚
楚鱼容站在窗边,微微抬手把灯笼挂在了窗上。
“这样是不是很像月亮?”他问。
陈丹朱站在室内没有见到月亮的惊喜,只有懊恼,怎么就把人请进内室了?这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当然,窗户左边站着竹林,门口站着阿甜,还有被叫起煮茶熬汤的翠儿燕儿英姑。
当阿甜迟迟疑疑说六皇子来访时,燕儿翠儿迷迷瞪瞪的问英姑,如今京城有姑爷夜半登门的习俗吗?
这就是问题,她还没想好要不要这个姑爷呢,就把人放进来了,好像显得她多么欲拒还迎——
月亮,她又不是看不到月亮,也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一个灯笼做的假月亮有什么好看!
陈丹朱挤出一丝干笑:“殿下,原来还会做灯笼啊。”
先前在他室内见过说是自己做的陶壶。
楚鱼容笑道:“我会做很多东西呢。”
关在家里总要自得其乐吧,但可能这些让他快乐的事连展示的机会都没有,陈丹朱看着站在窗边的年轻皇子,忍不住又要跟着傻笑怜惜称赞,下一刻忙移开视线,将思绪扯回来——别胡乱幻想,清醒点吧,一个能在皇宫里来去自如,能打探皇帝太子的消息,还能将太子阴谋轻松戳破,哪里是靠着做陶壶灯笼抚慰寂寥的人。
问题也就在这里,她对这个六皇子完全不了解,也根本看不透,却忍不住被他吸引,总是他说什么就信什么。
太可怕了。
陈丹朱深吸一口气:“殿下,真的没事吗?陛下后来没有训斥吗?太子有什么动静?”
总之她不认为他就是让她看灯笼,楚鱼容看着女孩子眼里的怀疑戒备,靠着窗户问:“丹朱小姐,如果陛下训斥我,太子对我有筹谋,你要怎么做?”
所以,果然有吗!陈丹朱握住手,怎么办?那她就只能跟陛下吵架,跟太子——同归于尽。
“你解决不了。”楚鱼容干脆利索的说。
的确是,她解决不了,一直以来就是受着,扛着,陈丹朱抿了抿嘴。
“所以,就算有这些问题,我怎么会来找你商量?”楚鱼容接着说,“你又解决不了。”
啊?陈丹朱有些惊讶,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的鄙视。
“我不是在鄙视你。”楚鱼容神色沉静,窗边悬挂的月灯让他面容蒙上一层冷峻,“我是想告诉你,我来见你给你看灯笼,就是想让你看灯笼,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事,你不要胡思乱想。”
这个人怎么有点凶?陈丹朱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嘀咕一声:“灯笼有什么好看的。”
楚鱼容收起了冷峻,点点头:“不过这也是我的错,我只想到我觉得好看,一心想让你看,忽略了你想不想,喜不喜欢,我跟你道歉。”
这倒也不至于!这时候又有点孩子气的率真了!陈丹朱忙又摆手:“不用道歉,我也不是不想看不喜欢——”
她说到这里,看到站在窗边的楚鱼容笑了,一扫眼角的忧郁,哎,嗨,陈丹朱愣了愣,只能也笑了。
她无奈的说:“殿下,你这样突然来,如今你我在陛下眼里又是这般,我也是担心,没有想别的。”
楚鱼容道:“担心可以担心,但不管是什么境地,遇到好看的事物还是要看,还是要喜欢,开心,高兴。”
他转过头看灯笼,伸手挡住一只眼。
“我们有两只眼,一只眼看着世间险恶,一只眼也可以看世间美好。”
陈丹朱看着他修长的脖颈,优美的侧脸,再想他一念而起半夜提灯而来,府外的围守禁锢,皇帝的不喜太子的窥视,那些乱糟糟的东西都抛下,突然觉得自己提的高高的心也一跃山海,落在地上。
她点点头,抬起手,说:“是很好看,灯笼好看,殿下也好看。”
楚鱼容看着女孩子也将手挡住一只眼,对他一笑,那一刻觉得心跃起在山川湖海之上。
窗外站着的竹林忍不住转头看阿甜,他们这是在打情骂俏吗?他不太懂这个,毕竟他只是个骁卫。
楚鱼容兴起提灯而来邀共赏,赏过之后,就利索的告辞离开了。
“陛下不许我出门。”他低声说道,“出来太久了免得被发现。”
他还知道啊,陈丹朱又能说什么,哈哈笑:“别担心,我估计陛下也没想能关住你。”
楚鱼容一笑将兜帽戴在头上,枫林从阴暗处被放出来,示意他翻墙头“殿下这里。”
他们就是这样走进来的。
但楚鱼容改变了主意:“既然已经惊动主人家了,就走门吧。”
但他们翻墙也不是因为怕惊动主人啊,是怕惊动其他人,枫林不解。
不过阿甜很高兴,跟竹林小声说:“殿下就是殿下,跟周侯爷不一样。”
竹林并不觉得,不管翻墙还是不翻墙,殿下和周侯爷目的都一样!
送走了楚鱼容,陈宅再次安静下来,陈丹朱让阿甜去睡,自己也重新躺在床上,但睡意全无,想到楚鱼容跑来这一趟,又是看灯笼,又是跟她理论,但并没有问她关于成亲的事想的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