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沉默，当再次望着对方时，他们放声大笑。
“有时候，”罗恩继续道，“我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要帮那个四眼小子的忙。”
赫敏微笑。“因为他值得我们为之战斗。因为他具备一切善良诚实——”
“我之前就已经从你那里听过这调调了：ad nauseum[14]，”他呻吟道，表情却是微笑的，“不过是的，我禁不住要赞同你。我并不相信他有九条命，但肯定有某位神明在保佑他。那小子……怎么说呢？其他人没有一个像他这样，不是吗？你讨厌他，有时候简直想揍他的脸，但你又知道如果你追随他——也许直到世界的尽头，那你是在做正确的事。你知道你是在追随一个地地道道的真英雄，他会为信仰而战，会不假思索地为大家牺牲自己的生命。”
她觉得喉咙里一阵发紧。“是的。”
罗恩睁大了双眼。“啊呀……当我这么说出来的时候，突然间一切都说得通了，那就是你和他而不是和我亲热的原因！”
这下有效果了。
“罗纳德·比琉斯·韦斯莱！”
*
哈利睁开眼，觉得眼皮沉得像要粘在一起似的。他睡意蒙眬地摸到手表，努力在没戴眼镜的情况下看清时间。有点困难，不过他还是看出指针模糊指在早上十点。
睡了五个钟头。还不坏，波特。
他踉踉跄跄地从床上爬起来，眺望赫敏房间的窗外。他戴上眼镜，用手指扒了扒头发。凌乱的思绪开始聚拢成形，他微笑起来。今晚，赫敏将会回家。
他望着她床头柜上的那些照片。其中有一张他和她合照的麻瓜相片，是用她父母在她十六岁生日时送她的漂亮新款数码相机拍的。他记得，她大略跟他说过，她对相机施了魔咒使之可以在霍格沃茨使用，她请迪安·托马斯为他们拍摄了这张照片。那时候，他和赫敏还有点不和。因为她不赞成他对混血王子课本的依赖。不过他想她那一刻太兴奋于相机，以至忘记了他们的分歧。无论如何，赫敏没在为什么事心烦意乱，对他来说是一个安慰。在上学年里，那似乎就是她生活的全部：心烦意乱。为魔药，为海格，为罗恩，为他而心烦意乱……所以当她走向他，笑着说起她的新相机，表示想和他照一张合影的时候——能看到她开心真是太好了。他抛开了一切烦恼，甚至不曾有一刻想过拒绝。在公共休息室的沙发上，她挨着他坐下，他们甚至没想过怎么摆姿势。他们很自然地伸臂环住对方，对着镜头微笑，于是迪安拍下了那张照片。
他们那时还没在一起。见鬼，他当时更愿意粘着金妮，可他却将她搂在他温暖的怀中，而她则惬意地把头靠在他胸前，仿佛他们是一对情侣。
我肯定是霍格沃茨最迟钝的傻瓜，他想。换句话说，和罗恩不相上下。他那时候在哪呢？哦，对。在和拉文德亲热。
他望向另外两张照片，都是活动的。一张是他们三个在雪地里的照片，她在中间。他想，他和罗恩总是不经意地把那个位置留给她，不管是否出自任何弗洛伊德式的动机。照片里的赫敏为什么事情小声训斥着罗恩，罗恩转了转眼珠子，随即他们俩都放声笑起来，然后她转向哈利粲然一笑，当他同样抱以微笑时，她轻轻拉住他的手。他们拉着手，过了一阵子，她又回头开始训斥罗恩。
第二张巫师照片是她和罗恩在看着一本书，而他，哈利，则从赫敏的位置上方张望着。他把一条胳膊搭在她椅背上，另一只手搁在桌上那本巨大的书旁。她在教罗恩什么东西，罗恩正艰难地努力理解，他的脸皱成一团。哈利的目光交替注视着那本书和他们俩。每次看着那本书的时候，他就会俯向她，近得下巴几乎靠在她肩上。他们三个突然看着相机，微笑，招手，然后又皱着眉低头看书。
他不知道是否他们所有的照片都像这样：他下意识地尽可能靠近着她，而她同样如此。他们从未有意地去——拥抱对方，真的。这在他们两人之间是很自然的。哈利过去总以为这是因为他们是如此亲密的朋友，只不过凑巧一个是男孩一个是女孩；因此他们还小的时候，他曾很困惑为什么她和罗恩如此排斥相互的触碰。长大一些后，他意识到罗恩表现得如此笨拙是因为罗恩迷恋她。然后这个传奇故事继续发展，最终以灾难性的大批金丝雀结束。
哈利咧嘴笑笑。经历所有这些混乱之后，赫敏和我才终于可以走到一起？
他们在女贞路的那一夜燃情自然而然，不足为奇。
带着睡意，他摇晃着走回自己房间，抓起衣服和毛巾去进行晨浴。他在十五分钟里就洗漱好了，很快开始在房子里走来走去，好心情的影响令他精力充沛。莱姆斯业已恢复，唐克斯也在。过了一会儿，罗恩也走进厨房。
哈利正开心地烹煎蛋卷的时候，唐克斯泼出了那盆冷水。
“沙克尔和穆迪想晚些时候过来，向赫敏询问情况。”唐克斯说。她没有作任何开场白，但表情里满是歉疚。也没有别的方式来表述了，所以她选择了直言不讳。
罗恩脸色苍白但一言不发，同哈利交换着目光。他们显然一致认为这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情。
哈利压住火气。“不能等等吗？赫敏似乎不太想谈起发生的事，我认为在她准备好以前不该逼她。”
唐克斯摇摇头。“傲罗们还有凤凰社已经等得够久了。他们需要她的口供。那势在必行，哈利。”
他双眉一紧，单是想想那个可怕的夜晚发生了什么，就觉得胃里拧了起来。“对不起，唐克斯，但我不会让你们强迫她的。对我来说，赫敏比凤凰社和傲罗指挥部加起来还要重要得多。”
她轻叹。“哈利，拜托——”
“我甚至无法想象那对她来说有多可怕……”他一边静静说话，一边直勾勾地盯住唐克斯的眼睛，“她在尖叫，她孤身一人。如果你看过她父母的模样……”他几乎说不下去了。有一两次，他曾努力在脑海中再现某些场景，就像是某种自我惩罚。但他没有一次能坚持到最后。他总是很快停下，在那柄刀刺入她身体前停下。他无法忍受那个念头。
莱姆斯伸手按在唐克斯胳膊上。他们相互望了望，无声地交流着什么。她点点头，靠回座位上。
“哈利，”莱姆斯说，“让赫敏这么做很重要。凤凰社和傲罗们此刻仅有的武器就是情报。如你所知，情报匮乏是要付出生命代价的。在暴力冲突中丧失一条生命已经够糟的了，但仅仅在格兰杰家的袭击事件里，我们就损失了八个人。我们必须竭尽所能阻止类似事件再度发生。我无法亲身体会赫敏所经历的苦痛，但我们必须请求她尽力告诉我们一切她能记起的东西。”
哈利皱着眉，但他明白莱姆斯的话是有道理的。如果那样做能够拯救生命，甚至赫敏本人也会同意尽力告诉他们一切，但他下定决心要尽可能减少这将带给她的痛楚。她父母已离开人世，他就是她仅存的一切，他下定决心要保护她。他已经疏忽过一次；他不会再让她出任何事。
“好吧，倘若赫敏同意这么做，”他说，“如果她同意的话，我希望会面在这里进行。不是魔法部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就是这儿，在格里莫广场。”
唐克斯点头。“成。”
“其次，我不会同意让沙克尔和穆迪一起来盘问她。我可以同意沙克尔代表傲罗方面进行会谈，但如果需要有人来代表凤凰社方面的话，我希望是莱姆斯，而不是穆迪。”
这要求令她大吃一惊。“唉呀！好像我能要求穆迪怎么做似的！”
“你知道我喜欢穆迪，但不是在这方面，”哈利以固执的口吻说道，“我只会信任莱姆斯，这一点我决不让步。如果穆迪不喜欢这样，我很抱歉，但我希望有人适当解释后，他可以接受。不管怎么说，假如他企图强行闯入……你知道我可以让他远离我的房子。”
唐克斯一时目瞪口呆，随后看着莱姆斯。
莱姆斯点点头，挥手认可了哈利的要求。
哈利很感激莱姆斯的支持。他能从眼角瞥见罗恩正嘻嘻地笑。他很高兴罗恩也认同了。
“很好，”唐克斯嘟囔，“穆迪会气疯的，不过他也只好忍忍了，我想。还有别的要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