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克尔又看了罗伯茨一眼。“我想,到目前为止还很难说。”
“我还看不出他哪里有问题,”穆迪边说边晃着他的木制假腿,“看样子他像是在说实话可是……总有什么地方……”
“没错,”哈利表示同意,“有什么地方不对。我们就让他自己熬一阵子吧。特纳在哪里?”
“在F审讯室。那小子紧张得要命。不停地抽烟。”西莫说。
“抽烟?”
“香烟。”
“麻瓜香烟?”
“对。”
“唉呀。他哪来的时间染上这毛病?他才刚从霍格沃茨毕业呢……”
“听说是从他母亲那里学的。”
他们转向特纳的审讯室,果不其然,当哈利走进审讯室时,屋里充满了香烟味儿。烟味钻进哈利鼻孔里,刺激着鼻腔,呛得他几乎流眼泪。哈利不得不施了道咒语让烟气远离他的脸。
这间审讯室和罗伯茨那间一模一样。
特纳一手捧着烟灰缸,另一手捏着根香烟。他脚边的地面上放着盒特醇万宝路,外加一小板火柴。
他手里的香烟已经烧到了头,就剩挨着过滤嘴的一小截,虽然他双手相当稳,但他在抽烟这一事实本身就颇为说明问题了。
他放下烟灰缸,从地上捡起烟盒,翻开盒盖,熟练地晃出几根来,挑了最突出的一根叼进嘴里,用前一根烟的余火点了新的那根。他一边咬着香烟从唇缝间喷云吐雾,一边将烟盒放回地上,重拿起烟灰缸丢进烟蒂。
哈利眨眼拨开眼前的一缕残烟。“天哪。”
“抱、抱歉,”特纳说,“是个坏习惯。我试着戒过。尼古丁贴片很有效,我发誓,可这次……我想我不妨再抽这么一次。”
哈利把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盯着特纳审视了几秒钟。有时候,那些真正神经紧张的人比镇定自若的人更难猜透。“我是哈利·波特,我们在霍格沃茨特快上聊过几句,就在遇袭之后——”
“梅林晓得,你根本不必自我介绍,波特先生——”
哈利清了清嗓子。“叫波特就行了。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特纳?”
“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就他妈没人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他们派我的朋友们大半夜跑到我公寓里抓我。他们说我是嫌疑犯,必须拘留我。他们甚至都没告诉我我被指控犯了什么罪!”
“你还没被指控。”哈利说。他看了眼特纳的档案。“你申请了法律代理。”
特纳点点头,吐出一口烟。
“你在害怕吗,特纳?因此你需要律师?”
房间角落里的大理石球哔啵作响,传出声音来:“你不必回答这个问题,斯图亚特。”
哈利咧开一边嘴角笑道:“近日可好,麦克米兰?”
“还行,波特。你呢?”
“好极了。我就出来处理你的文件。给我一小会儿就行。”
“我等着。”
哈利注视着特纳。“你涉嫌霍格沃茨特快遇袭事件。这就是你在这里的原因。”
特纳睁大了眼睛,手微微颤抖。“可我——我当时在列车上啊!”
“是的,但那不能证明你的清白。丝毫不能。”
“因为那次任务,我到现在还会做噩梦!”
“波特,”厄尼·麦克米兰的声音传来,“够了,就到这里吧,行吗?”
哈利微微一笑,转身朝门走去。“你要明白,特纳,因为你有代理律师,我对你会更不客气。”
直到哈利离开房间,特纳始终一言未发。
*
哈利目不转睛地盯着罗伯茨的脸,看得他又陷入困惑之中。
距哈利第一次询问罗伯茨袭击当晚的去向,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了,罗伯茨虽然基本坚持着那套说辞,但从10月6日中午到第二天上午10点这段时间的细节却模糊不清,他只记得第二天醒来时头痛欲裂。
要是换一个场合,这一定会被当成撒谎的有力证明,但罗伯茨身上有些东西让哈利感觉他并非有意混淆视听。
哈利开始怀疑罗伯茨是不是被利用了。
“顺便问一句,你的社交生活怎么样?”哈利问。
不出所料,罗伯茨闻言一怔,沉默几秒后才答道:“还行。”他可能以为这和审讯毫无关联,哈利能看出他正暗自庆幸终于从一轮又一轮同样的问题中解脱出来。
这个新问题并非随口问的。哈利有个推测,这就是他试探的方式。“最近见过什么人?”
“嗯我——没有特别固定的对象,如果你是问这个的话。”
“那么,约会挺多咯?”
罗伯茨想了一下,自嘲似地轻声笑笑。“我不会说挺多……我没特别缠着她们……”
哈利交叉双臂抱在胸前,意味不明地耸耸肩。“那样其实更好。你记得她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吧?”
罗伯茨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一抹红晕。“那当然。”
“你觉得最难忘的都有谁?”
罗伯茨皱着眉。“我说,这是个人隐——”
“在这间屋子里就不是。你觉得最难忘的都有谁?”
罗伯茨狠狠剜了哈利一眼,说出了三个名字:伊莱克特拉·斯旺西,皮帕·安德森,莱内特·摩尔。
伊莱克特拉是古董书商。皮帕是裁缝。莱内特是麻瓜健身教练。
“你是怎么认识她们的?”哈利问道。
皮帕为他缝补过傲罗长袍,而且表现出对傲罗的兴趣,罗伯茨于是鼓起勇气邀请她共进晚餐。事实证明,她的陪伴令人愉快。她是个聪明风趣的人,他原本很希望再约她见面,但她刚经历了一次情伤,并不急于这么快就投入一段新的感情。他们仍是“朋友”,但罗伯茨没再邀请过她,哪怕心里很想这么做。
那个健身教练莱内特是主动接近他的。她约他出去。她挑的约会地点。她告诉他她不吃荤。她告诉他一大堆事情。他听得晕头转向根本插不上嘴。他感觉如果他说了什么,她一定会一拳砸在他下巴上把他打翻在地。
“我敢发誓,她的胳膊比我还粗。”罗伯茨怔怔眨着眼,回忆道。
哈利想了想。“我女朋友就能一拳把我打翻在地。见鬼,她就算一只手绑在背后都能把半打男人揍得满地找牙……”
罗伯茨讶然注视着他。
“不过,她的胳膊不比我粗,”哈利继续道,“实际上,她的胳膊相当纤细。所以常让人忘了她的能耐。”
“唔,那不错……”
“是啊,在战斗中非常有用。伊莱克特拉怎么样?你还没跟我们说说她。”
提起伊莱克特拉的名字,罗伯茨脸涨得通红。“那个藏书家……她是——呃,我是说……”
“她是你这几年睡过的最佳床伴?”
罗伯茨瞪大了眼睛,像是惊诧哈利居然听出了弦外之音。
“我自己就偏爱书虫,”哈利波澜不惊地说,“你和伊莱克特拉是怎么认识的?”
“经、经人介绍。”
“啊……这下我们总算有点进展了。谁为你安排的约会?”
“我朋友。”
“你得交代得更具体些,罗伯茨。”
罗伯茨咽了口唾沫,一下哑巴了。“嗯……唔……”
哈利等待着。
终于,罗伯茨露出认命的表情,显然是明白了除非他回答问题,否则两个人谁也别想离开房间。“特纳。斯图亚特·特纳。”
*
“波特!波特,赶快放他下来!”
哈利能听见厄尼·麦克米兰的声音从墙角的大理石球里传来,却丝毫没有放下特纳的意思。他用最简单的悬浮咒就把特纳拽着领口从座位上提了起来,特纳吓得一动不动,未做任何反抗。
地上一片狼藉,散落着烟灰、燃尽的烟蒂和特纳刚抽了一半的香烟。
哈利不打算弄伤特纳。如果他那么做,就会危及他们可能对特纳提起的诉讼,但有必要的话,他还是可以吓唬吓唬这个小蠢货。
厄尼是个优秀的律师,会尽其所能为特纳辩护。不过哈利最喜欢厄尼的一点就是,这家伙对当前局势有着清醒的认识,明白战争已然降临。他是个律师,却也像战士那样思考。虽然厄尼会毫不犹豫地斥责哈利对嫌疑人动粗的行为,也不会放弃以委托人在拘留期间遭受暴力为由申诉免罪的机会,但他始终愿意先发出警告,而不是直接诉诸法律。
“我对你发誓,波特!”厄尼语调威严,“如果你再不放他下来,我就要对他的案子申请驳回,你下周前碰都别想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