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拉送给我的礼物里也有几本书,其中就有她相当推崇的麻瓜诗人博尔赫斯的诗集。出于尽量不给自己没事找事的心态,我从没有在她面前流露出丝毫对麻瓜或麻瓜事物的反感与厌恶,也没有对绝大多数斯莱特林们持有的纯血至上的理念加以评判。
我粗略地翻了翻这本名叫《面前的月亮》的诗集,暗自嗤笑了一声。一个犹太人,甚至都不被自己的麻瓜同类所容,这样的人,能写出什么有意义的诗句?我随手将几本诗集往床头柜上扔去,它们在柜子的边缘挣扎了一下,就坠到了地上。
不过令我没想到的是包括马尔福在内的几个与我并没有什么来往的斯莱特林也给我送了圣诞礼物。看着铺在床上的五颜六色的包装纸,我突然没了拆礼物的兴致。估计那些礼物都大同小异,不是精装书就是没什么特色的香水,绝对不可能比维达姐姐送我的独角兽血液更珍贵。
这么想着,我任性地对着那堆礼物念了一个消失咒,披着单薄的睡衣下了床,赤脚走到衣柜前。衣柜里堆着一打我前些天收到的新衣服,我挑出一件款式简单的暗红色丝绒长裙换上,挽好头发后顺便把珀尔修斯送我的头饰也别在了发间。
斯莱特林鲜少有学生选择留校,像布莱克姐妹那些因为参加圣诞舞会而推迟回家的学生也在昨天凌晨登上了最后一班火车。休息室的壁炉前只有里德尔还在他的老地方看着书,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正在无意地敲打着什么节拍。我隐约觉得那节拍有些熟,就好像自己知道那首歌,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想起昨晚那个莫名其妙的晚安吻,我立刻抢在里德尔回头前移开了自己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宛如他的背影会灼痛我的眼睛。里德尔在看清我的打扮后轻笑了一声,“伊芙琳,你是想打扮成圣诞树吗?你比我想象中的更能入乡随俗。”
“正有此意。”我丝毫不在意他语气里的嘲讽意味,去看窗外的黑湖景致,自顾自地问道:“时间是不是——我们差不多该去礼堂吃午饭了?”“看起来你还是很清楚自己睡了多久的。”“今天是圣诞假期的第一天,多睡一会儿怎么了?”
我终于转脸望向他,意外地发现他有了黑眼圈——在他苍白的皮肤上相当显眼,还有什么事能让他睡不好觉?他很快就注意到了我头发上戴着的新头饰,语气淡淡地问了一句,“是你收到的圣诞礼物?”我“嗯”了一声,晃晃脑袋,故意加上不必要的解释,“是珀尔修斯送的,很漂亮、很衬我的眼睛对不对?”
我如愿以偿地看到里德尔脸上的某处肌肉轻轻地颤动了一下,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以后你会收到更漂亮、更称你眼睛的首饰的。”我大笑出声,玩着裙子上缀着的长流苏,将它们打了个结又松开,毫不避讳地答道:“我从不怀疑这一点。”
“该下去吃饭了。”他盯着我的动作看了一会儿,突然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拂去洗的发白的黑色校袍上并不存在的浮尘。我跟着他站起身,动作有些急,促使头饰上的流苏相撞,发出一阵叮当声。里德尔突然开口,“我把那个咒语教给你。”
“什么?”我脸上的笑灿烂起来,明知故问地问他。“我还以为经过了昨晚的对话,你不会再对我装傻了呢,伊芙琳。”他挂上了那副惯常的带点嘲讽意味的笑,“如果你没兴趣的话,我就把这句话收回去了。”
“一会儿吃完了饭,我们就可以去接近禁林那边的空地上练习。”我仰头看着他,任由肆意的笑容攀上嘴角,“我很喜欢这份圣诞礼物,谢谢你,汤姆。”他并没有做出些多余的表示,只是微微点点头,大步向外面走去,我也加快了脚步跟上他。
大礼堂的墙上挂上了更多由冬青和槲寄生组成的垂花彩带,不断有金色的泡泡从其中冒出来,撞到圣诞树上挂着的亮晶晶的小冰柱上时会爆出一连串闪耀的火花。平时分属于四个学院的大长桌已经消失不见了,转而被一个巨大的圆桌取代。
圆桌上已经摆好了几只胖胖的烤火鸡,还有几盘梅子酱火鸡胸,被涂抹上姜汁和糖浆烤熟的火鸡在端上桌前浇上了新鲜的梅子酱,在暖色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澄黄的光芒,引人食指大动。加入了莳萝、柠檬和牛至叶子提味的炖羊肉冒着腾腾的热气,去了膻气的羊肉只剩下它独特的鲜香。
除却几样精彩的主菜,一碟碟被烤到金黄焦脆的鸡肉蘑菇派与蘑菇酱千层酥也不甘示弱地散发着香味,数种口味不同的纸杯蛋糕垒成塔形,亚历山大小布丁上点缀着整颗草莓,开心果芭芭露上则斜支着几片翠绿的香芹叶来做衬托。
邓布利多穿着件紫色的巫师长袍,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上,微笑着解释道:“我想,以今天的情形,再坐在四张大长桌上未免有点太傻太浪费了,不是吗?”里德尔向邓布利多礼貌地笑,轻声回应道:“当然,先生,您说得很对。”
我和里德尔在邓布利多的注视下依次落座,里德尔坐在我的右侧,坐在我左侧的好像是一个拉文克劳的五年级学生,而那个海格坐在我的对面。里德尔的右侧则坐着个带着一副厚厚的眼镜、扎了两个麻花辫、脸上有不少痘痘的女生,她的那副眼镜总是雾蒙蒙的,显得有些滑稽。
我好像知道那个女生的名字——麦特尔沃伦,也是拉文克劳的,与我同年级的一个女生:奥丽芙洪贝,相当热衷于嘲笑她以及她的那副圆眼镜。我已经不止一次看到洪贝把沃伦的麻花辫扯散、故意用魔法绊倒她或者是摔坏她的眼镜。
所有人都在默默地动着手里的刀叉、拿取食物,没有人说话,毕竟几个留校的学生相互之间并不认识,又有教授在场。这使得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压抑与僵硬,就像是下雨之前的天空——被乌云压得低沉极了,仿佛下一秒就会整个儿塌陷下来。
终于,我身边那个拉文克劳的男生向我这边看了过来,他朝我笑了笑,“今天的哈吉斯做得很美味,你可以尝尝。”“抱歉。谢谢你的好意,可惜她不喜欢吃内脏类的食物。下次给年轻小姐推荐食物最好别选内脏类……或者是法国菜。”
我还没有说话,里德尔就不怎么礼貌地接过了话头,可他脸上的笑容偏偏又非常得体,让人挑不出错误。这也是汤姆里德尔一直以来带给我的感觉,他彬彬有礼、对谁都一视同仁,但我清楚地知道这不过是他的伪装,就像是潜伏在巢穴里等待着捕猎机会的蛇,而此刻,这条蛇已经悄然弓起了身子。
那个拉文克劳的男生微微红了脸,窘迫之意溢于言表。我没有看他,继续慢条斯理地切着盘子里的火鸡肉。我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会因为一个人的示好轻易脸红心跳。这种东西在我眼里早已成了马赛的日光,初次见到时还会被惊艳,可是看惯了之后便也不当一回事了,反正第二天它还会照常升起。
唯一让我有点惊讶的是——里德尔是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内脏类的食物的?想到这里,我不由抬眼去看里德尔,却注意到了邓布利多近乎审视的目光。“戴维斯也是好意,汤姆。”他适时地打断了尴尬的延续,“今天的哈吉斯确实做得不错,谢谢你的推荐,戴维斯。”
这个名叫戴维斯的拉文克劳朝邓布利多感激地笑着,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我想你们彼此之间应该加强交流,毕竟你们不仅仅是各个学院的学生,更是霍格沃茨的学生。”“您的建议非常有道理,先生。”里德尔望向邓布利多,脸上的笑容近乎谦卑,“我们都是霍格沃茨的学生。”
邓布利多神色复杂地看了里德尔几秒钟,然后才微笑着点点头,“我很高兴你能这么想,汤
姆。”说完,他又看向了我,“伊芙琳,希望你能喜欢我送给你的圣诞礼物。”我向他扬起嘴角,“我一定会在圣诞假期结束之前读完他们的,谢谢您,先生。”
“不好奇我为什么会送你一本童话书吗?”我摇了摇头,“我相信先生您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而且我还可以顺便复习一下我的古代魔文。”“你能够愿意去读就很好了,还有,伊芙琳,谢谢你送给我的圣诞礼物,它们很暖和。”“我很高兴先生您喜欢。”我拿起手边的一杯蛋奶酒,笑着向邓布利多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