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有朱黎镇守,内有皇后作应,这一队兵马从进入汴梁开始,便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直至兵至乾清宫,将之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御林军们才后知后觉地亮出□□,可已然晚了。
卞武帝从御床上强撑着起身,手指颤抖着指着皇后,又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看向朱黎:“你……你们……”
皇后冷冷地笑着,一脚踹在卞武帝的心窝,直踹得他重重跌落到床榻上:“陛下要说什么?说臣妾谋逆逼宫么?呵……”
她放肆地大笑起来:“过了今晚,你一死,黎儿定会登基,到时我看谁还敢说出谋逆二字。”
“毒妇!”卞武帝虽已病入膏肓,仍憋着一口气强撑起来,可还未坐稳,就又重重落回了床榻上。
朱黎见此,转开视线,垂眸立在一边。
皇后更加狂妄,眼下朱域不在汴梁,根本不足为惧。况且,就算他在汴梁又如何?现在拥护三皇子的兵已经将皇城围得严严实实,卞武帝必死无疑,朱域就算有心救,也没那个本事!
她冲上前揪起床榻之人的明黄衣襟,狠狠说道:“快写圣旨,将皇位传给黎儿!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做梦!”卞武帝狠狠吐了口唾沫在皇后脸上,闭眸不语。
“呵……敬酒不吃吃罚酒。”皇后冷笑连连,转身拿出卞武帝藏起来的玉玺,“你以为你不写,我便没有法子了吗?这么多年,我早就把你的笔迹临摹得极其相似,盖上大印之后,眼下的情形下,大臣们还能说什么?”
“你!”卞武帝闻言,一双血红色的眸子快要瞪出眼眶,可到底无济于事,“哇”的一声,他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从床榻上翻落,抽/搐不止。
“刷”的一声,皇后一把拔/出殿内的宝剑,直指地上的奄奄一息的人。
“母后,不可!”朱黎见状,慌忙奔过来摁住皇后执剑的手。
“如何不可?这么些年,他是如何对我的?又是如何对你的?”皇后眼眶泛红,充满恨意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么多年,我看着后宫的女人一个又一个的进来,你心里只有权衡,可想过我这个皇后的感受?还有黎儿,他可是你的嫡子,可你宁愿将太子之位给朱璋也不肯给黎儿!我恨你!恨不得你去死!”
话音刚落,滚落在地的人连闷哼都没有,便被皇后一剑刺中心窝,当场咽了气。
朱黎一下子瘫坐在地,母后她做了什么……这可是谋逆弑君啊……
而自己,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就在此时,门外脚步声骤急,恰如今夜的雨,又急又密,还夹杂着莫大的压抑,直让人喘不过气。
徐丞相着急忙慌地跑进内殿,连鞋都跑丢了一只,面色惶惶:“娘娘,睿王他……他已攻至殿外了?”
“什么?”皇后脸色大变,方才的狂妄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似是不信,摇着头说:“不会的,怎么可能!他已出汴梁,我们的人亲眼看着他走的!还有他的兵,他哪来那么多兵与我们的人马抗衡!我们招兵买马十多年才有了如今的规模,他朱域又怎么能!”
徐丞相见皇后不信,一把抓住她的臂膀,再也顾不得礼节不礼节:“妹妹!外面都是睿王的暗卫,后面还跟着林家两位将军的兵马,外面厮杀震天,我们的兵马怎么能敌得过他们训练有素的大军,妹妹,我们败了!”
“不,我不信……我不信……”皇后神色慌乱,连连摇着头后退,她尖叫着飞奔至殿外,正撞上一身戎装,正拾级而上的男子。
朱域沉眸冷笑,话语夹杂着雨与风,如刀子一般扎进了皇后的心窝:“皇后娘娘,别来无恙。”
*
一朝朝局变换,京都已然变了天。
皇后、三皇子朱黎伙同徐氏直系一族弑君谋反,此刻已被押入大牢,三日后午门斩首。
徐丞相为主要从犯,罪大恶极,查抄徐氏全族,三日后一并斩首。
当初权倾天下的睿王,如今黄袍加身,变成了遥遥坐于皇位之上的卞霄帝。
南宫一族被平冤昭雪,即刻返回汴梁,南宫堂年事已高,自请告老返家,南宫昊护国有功,遂官拜右丞相。林将军府劳苦功高,封镇国公,林恕封骠骑将军,不日将接管西北,常驻风沙之地。
南宫嘉册封为皇后,执掌中宫;
徐氏女被册封为安妃。徐氏旁支徐木林与徐木真,分别为安妃的父亲与伯伯,因护军有功,免于斩首,仍保原先官位,继续为皇室效忠。
一切尘埃落定。
可一个月过去,皇后册封之仪却迟迟未办,大臣百姓们狐疑之时,各种坊间传言四起。
朱域将手中的奏折一摔,愤而起身:“何为不愿?何为心系骠骑林将军?他林恕何德何能,要跟朕的皇后牵扯在一起!”
福公公低眉顺眼地不敢出声,只悄悄跪在地上去捡奏折。
“福林,去凤凝宫!”
“嗻。”
*
南宫嘉一袭水蓝色衣袍,正懒懒地躺在小榻上假寐,莫雨在一旁轻轻为她扇着风,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自从主子登基以来,皇后娘娘从没给过主子一个好脸色,整日里沉默寡言,没有一点笑影。
她正要开口劝,莫桑朝她摇摇头,又引她去看殿外的一角。
那一袭明黄的衣袍,可不就是主子么!
哎……
莫雨轻轻叹了口气,识相地退下。
朱域步子不似殿外般急切,故意放慢脚步走至南宫嘉的面前,他伸出手想为小榻上的女子拂去额前的碎发,却终是没落下去,遂不自在地收回,说道:“今日可用过点心?”
他搜罗了一圈说辞,想要和南宫嘉说说话,可终究是找不到合适的由头。
他们二人,实在太过陌生。
南宫嘉并不睁开,话中的淡漠似一把刀子:“朱黎在哪里?”
朱域胸口一窒,心中的火又蹭蹭蹭冒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啊,我疯了
日万了
☆、第 44 章
可不过一瞬,他心中的火气又被他强行压下,反而开始漫上酸涩。朱黎乃谋逆皇子,虽然其党羽已经被清得差不多,可到底如何还在调查,若被逆党知晓朱黎身在何处,难免横生枝节。
故此,朱域尽可以避而不答。可到底不想放弃与她交谈的机会,调整了许久,这才开口:“在地牢。”
小榻上的人似乎惊讶对方竟如此爽快便松了口,不由狐疑地睁开眸子。
那眸子秋波盈盈,虽透着些冷意,却已经足以让他沉迷。
朱域摁下心中的躁意,似是怕她不信,放缓了语气:“朱黎谋反那日,皇后自戕,党羽尽除,他失了左膀右臂,败局已定。”
“所以,你会杀了他?”南宫嘉淡淡的,仿若生死对她而言只不过是平常小事。
“他意图谋反弑君,没有理由存活。”朱域忍不住去抚南宫嘉瘦弱的肩膀,却被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他掩下心中的失落,继续道:“就算朕允许他活着,也会受万人唾骂。”
南宫嘉神色未变,早就料到般:“既如此,我想见他一面。”
谋逆罪大可诛,自收押时便已经断了跟外界的任何联络,除了皇帝,其他人都不可以探视,更何况,要探视的人还是中宫皇后!
这几乎是一个可以立即被拒绝的请求。
可……
朱域袖中的拳头不由得握紧了些,这是她被册封为后以来,第一次求他。
虽眼眸中毫无恳求之色,也无任何暖意可言,可落入朱域眼中,眼前的她却瞬时变得可爱起来。
是了,她在这中宫躺了一月之久,不愿意跟自己说一句话,写一个字,即使是一抹淡淡的笑也不肯施舍。
纵使他日日陪伴,夜夜与她同榻而眠,可却再也得不到她一丝温暖的眉眼。
即使是两人盖着同一条被子,她却永远缩在角落,不愿意触碰到自己一丝肌肤,哪怕是他的寝衣,他也避如蛇蝎。
而就在方才,她竟然主动向他提了请求!
莫名的,朱域心中有片刻光芒乍现,终于给自己旷久黑暗的心中注入了些亮色,他仅仅是愣了片刻,立即点头:“好,你想何时?朕带你去。”
*
皇城内守卫森严,夜已很深,时不时有几只乌鸦飞过,发出渗人的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