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肩上的旧患还会不时隐隐作痛么?”他像是入了魔障般,修长的手指抚上她曾经负伤的患处,外伤尚能愈合却不知这心伤又需得多久方能愈合?
本是漫无目的眼眸蓦地警惕起来,她深呼吸一口气强作镇定地抬头看他,不!这个绣花枕头不可能知道的。她的左肩确实是负过伤,但外伤早已愈合。他怎知若是起风之时,她便会隐隐作痛?
六万年前正值黛丝初有孕半年,凤栾曦在“琉璃宫”窥见东方处有妖气骚动,想来想去便只有那么一位遗落在东荒之境的天族子嗣。她瞒着众仙溜到东荒之境,换上一身夜行衣的她刚赶至东荒,便看见一头妖蛟正与化作金龙原身的天帝在半空中厮杀,黛丝身后还有几个小喽啰。
凤栾曦脚尖一点跃至半空,赤红的三支羽毛化作利箭三支把围剿黛丝的三个喽啰射杀。收起羽箭,她挥动手中的铃铛手链,响起让人乱了心神的音波,余下的喽啰皆被她的音波绕得头痛欲裂而倒地不起。她趁着这个空档,拉着步伐不稳的黛丝一路往密林走去。
化作原身的天帝咬下那头妖蛟的头颅后化作人形追到她们的身影,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眸让他有股似曾相识的熟悉之感,他的内心猛然一动,眼前的这位蒙面好手竟是他不管不顾多年的天后?!
天帝颇为不悦拧眉,他认出那串铃铛手链乃是凤栾曦的随身之物。如此危险之地,她一介女流在此又有何用?!莫非莫非她欲要借乱杀了黛丝?!
凤栾曦正欲把黛丝交还于天帝之际,却见天帝背后闪出一支乘着破风声而来的羽箭,容不得她细想半刻,猛力推开天帝,她只感觉左肩一阵猛力,自身左肩鲜血顿时湿了半边衣衫。由于来势之猛力,她几乎是顺势而跌倒至三丈之远,凤栾曦虽左肩受了伤,却见她依旧冷静抬手把赤羽箭射出,那个在背后偷袭的小喽啰倒地死绝。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凤栾曦痛得几欲晕过去,东海公主委派的杀手当真了得,想必是东海水君豢养的死侍。她忍痛狂狺,她深知此刻若是耽误只怕援兵将至。
“别乱动!”天帝寒着脸,一双眸子更是沉如寒铁,他略带怒火把倒在地上的她扛在肩上,那支染血的羽箭被他生生拔了出来,她则宁愿咬破自己的嘴唇也也不吭一声。
凤栾曦负伤诚然会大大拖延他们的逃走,但身为人夫岂有在此刻抛妻的?!天帝伸手封住她气血游走的两个大穴以防她元神涣散,他蹙眉抬手抹去她咬破唇所致的血腥,像是恨不得以已之身替她受痛。
“沄洌我们要如何是好?”黛丝紧张地轻唤,林子中不时响起急促的步伐声。黛丝很是惧怕,她自身本就法力不高,自保也是个难题。
“你‘妻子’如今有孕在身,你这个当夫君的却是这般优柔寡断?!快走,此处由卑职来断后!”她特意加重“妻子”二字已作提醒,她枉顾一手鲜血揪着天帝的衣襟一阵狺吠,这对情人当真是对弱不禁风的公子、小姐,身范险境还愣着作屁用?!
闻得她否认自身的嫡妻之位,天帝先是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随后又化作极为难堪的隐隐作痛,他从未察觉两人原是误会极深。因着此刻并非说开的良机,天帝只得抱着黛丝先行离开。
看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身影,一股被遗弃的颓败涌上心头,凤栾曦生生压下那抹心酸,奋力与追来的小喽啰力战。就在她快要筋疲力尽之际,一队人马速速赶来厮杀,一声“冒犯”唤醒了她涣散的意识,原是玄水真君已是领着天兵前来,懒理“男女授受不亲”的迂腐,玄水真君蹙眉把凤栾曦扛回九重天的赤霞宫去疗伤。
待得她化险为夷,玄水真君曾问过她“这般委屈可是值得?”,她不过略略一笑:“往后再无此等愚笨了。”此伤她将养了三月之久,期间为免被东海公主识破,她还得故作无事地不时到苍天围场去骑射,是以终成了一处旧患。此等前尘往事,回想也不过徒增心伤,加之这般多年何来放不开?
☆、第九章
“你不作声可是在默认?”天帝喟叹一声,“你气我,我不怪你,诚然也着实是我思量不周,弃你于不顾。其实那日我有赶回去救你,待得我把黛丝藏匿好再回去,你已不见影踪。”
当日他并非不欲携她一并离开,奈何黛丝那时身怀六甲,加之她的术法仅能自保,反观凤栾曦纵然负伤了尚能自救,权衡之下,他只得带着她先行离开,待得确保她安然无事才敢返回营救。
“前尘往事何必耿耿于怀,当年天帝携天嫔黛丝走了后玄水真君已觅得妾身。诚然,当年天族巫女乃是忙中有错,天帝与妾身本就是不该和合的。”凤栾曦强忍心中的难过,睁眼说着瞎话,就连这般舍命相救在他看来也不及黛丝的一丝不安来得重要。想来她凤栾曦算是失败,就连救人也落得被救者的极为厌恶。
“说谎,我知晓你仍旧跟我置气。你有孕之事,我已悉数告知黛丝。她说,那时是你舍命相救,这个孩子便是报恩而来的。”黛丝能如此看开,他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这前半辈子亏欠了黛丝太多,更亏欠了凤栾曦更多。毕竟人心肉造,凤栾曦不曾以此自居,并不代表着他就能心安理得地承了这救命之恩不去报答。
“既是如此,天帝合该放手,莫要过分执拗。”凤栾曦嘴上扬着笑意,可一双柔荑不自觉地化作拳头紧握。报恩?很好的托辞,何不直接道她凤栾曦霸王硬上弓。罢了,罢了,一切不过是她一厢情愿。
“你我就非得这般,不能好生说话么?”天帝不解为何她蓦地翻脸。他伸手示意她该是时候上床歇息,奈何她却是纹丝不动,他的手便是这般僵了在半空良久才颓然放下。
他安抚自己许是孕妇的情绪不稳罢了,见她径自上床闭目养神,他也不好开口说些什么,两人躺在床上无言以对,天帝本是闭目养神却闻得她所睡之处传来细碎的声响,不待她回答,天帝蓦地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凤栾曦第一次发现天帝的脸皮比案台还要厚,她已明里暗里下了逐客令却始终赶不走他。她只得硬着头她全身绷紧得如待发的箭弦般躺在床褥,她知道天帝不喜欢被人忤逆,她今夜已是下了两回逐客令。
对于凤栾曦的执拗,天帝素来最为头痛。元安阳说是固执,可也能径自咀嚼通透,反倒是凤栾曦一直认准了就不轻易改变。对于她的质疑,天帝并不觉得稀奇,她何曾仔细了解过他这个夫君。“你无需这般防备,你许是瞧不起我这般得陇望蜀。”
“齐人之福乃是世间男子趋之若鹜的福气,何来瞧不起之说。”她虽是不曾张开双眸,却也淡淡地回了一句。
“我倒觉得有你才是世间男子之福气,你觉得我贪图你的精明能干也好,贪图你的花容月貌也罢,而我当真是得陇望蜀的贪婪之人。”天帝以完全占有的强势姿态揽着她,“你当真不曾想过,我兴许不曾讨厌过你,甚至很想得到你青睐?”
“怎会呢虽说你比我大三万岁,奈何我一直觉得你很是幼稚。你在我处统共喝醉了三回,一回是因着与黛丝喜结良缘,一回是因着怡乐元君受了委屈,一回是我允诺许黛丝入宫,哪回不是酒壶摔碎了满地。然则,招惹黛丝、牵扯私生女之人乃是你而非我,加之你若执意罢黜我也绝非难事,是以我素来想不通你为何要在我处泼撒。”
凤栾曦失笑地摇头,他的胡闹于她而言不过形同猴戏。她不曾为此烦扰,不过是在内心深处很是瞧不起他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很是幼稚么?兴许吧你可知我喜欢你有六万年之久,试问我又岂有放手之理?”闻得她说他“幼稚”,他的心难免哐当一声坠入谷底。“这世间的男子无论多威武,若面对的乃是自己钟情之人,难免也会手足无措些、幼稚些。”
“你这世间兴许也仅是独独你一人吧?”她轻蔑一笑,惹得天帝的脸颊蓦地一红。
“此言差矣,玄水真君平日里可是威风凛凛,而你却不知其终日置办些新奇且无用之物,还美其名曰‘每个男子皆是需要此物方是舒心。’,惹得其君后终日横眉冷对。”天帝喟叹一声,“勾陈帝君缥缥缈缈甚是仙风道骨,可不也投其帝后之所好,甘愿当头圆毛灵宠任其抱着入眠 。试问你怎好嘲笑我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