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洛紧紧攥紧他的衣襟,泪如泉涌。
他沉声,“在他是轻尘的时候,就只会给你添乱;他是李彻的时候,也不能事事都尽如人意,但他一直在试着接近你,又不敢唐突让你怕他,他想让你慢慢喜欢他,心中信赖他,让你同他在一处时,安稳不再害怕,但他还是会糊涂做错事,惹你哭,继续给你添乱,但你始终温柔待他……”
李彻阖眸,“他不够好,也是眼下才知晓,自己尚有许多事情做不到。但他若倾其所有,孤注一掷,你能……再多给他些时间,与他一道休戚与共,风雨同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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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内,温国公正覆手身后,在厅中来回踱着步。
国公夫人也坐立不安,面色有些紧张焦灼。
国公府心腹说完先前一番话后,在国公爷跟前拱手低头,便一直没敢再抬头。
良久,温国公停下脚步,重复道,“你是说……陛下亲自下旨,让御史台彻查建安侯府私通宁王一事?”
温国公掂量许久,还是觉得想不通透。
心腹颔首,“是,而且陛下就在建安侯府内下的旨,似是动了怒。眼下,圣旨已经到了御史台,御史台早前得了封相的意思,此事暂缓,当下忽然领了圣旨,御史台正措手不及,都不清楚陛下意思,也还未寻到封相探口风,陛下心思没人知晓……”
国公夫人眉间惑色,“看陛下的意思……是不准备保楚家了吗?”
那若是连楚家都不准备保……
国公夫人脸色微沉,那国公爷想用御史台威胁建安侯府,进而牵制陛下的心思……
温国公脸色亦有几分难看,“接楚洛入宫,陛下怎么说的?”
心腹应道,“原话是,召建安侯府楚洛即日入宫侍寝……”
国公夫人诧异,“……侍寝?”
陛下不是沉迷楚家的女儿吗?怎么会用侍寝这样的字眼……
温国公脸色忽得难看到了极致,“他是准备舍弃楚家了,也是告诉我,他连楚洛都可以召入宫中侍寝,不会受我胁迫……是我小看他了……经过惠王之乱,宁王之乱,他恐怕已经不是早前那个初初登基,处处需要依仗太傅的文帝了……”
国公夫人脸色也全然煞白。
厅中气氛一片死寂,忽得苑外急促脚步声传来,温国公和国公夫人转眸,见是文帝身边的顺子。
顺子上前行礼,“国公爷,陛下宣国公爷入宫。”
温国公目光微敛。
第063章 耐性
顺子亲自来府中通传, 温国公不好在府中多做停留。
但是陛下忽然召他入宫,一定是同让御史台彻查楚家三房私通宁王之事有关。
他是没想到,陛下会同选择他正面冲突。君君臣臣, 这些事情一旦到了台面上,双方很难再从台面上下来, 他早前是没想到陛下会让事情演变到这种程度……
趁着更衣的功夫, 国公爷问国公夫人,“今日瑞瑞可是去是了太傅处?”
国公夫人颔首, “是啊, 晨间便去了,早前不是让她多去太傅府走动, 在陛下跟前留个尽孝的好印象吗?眼下还未回来, 应当还在太傅府上。”
果真, 温国公眉头微微拢了拢。
他早前一直在想,为何陛下今日忽然会在建安侯府动这么大怒意, 又听闻昨夜陛下便去了太傅府,还宿在太傅府中, 那瑞瑞今晨去,应当是遇上了陛下的……
可早前, 陛下对瑞瑞一直不曾有过厌恶和抵触。
国公爷有些吃不准。
亦不知今日这场风波,可是同瑞瑞有关?
挽好衣领袖口, 温国公轻声朝国公夫人叮嘱道, “稍后等瑞瑞回来,务必问问瑞瑞,可是在太傅府与陛下冲突过?”
温国公如此说,国公夫人瞬间会意,便颔首。
温国公目光微微凛了凛, 又补充道,“或是楚洛冲突过……”
国公夫人愣了愣,很快又点头。
见着温国公同顺子的背影一道离开苑中,国公夫人忍不住一声轻叹。
此时来得委实蹊跷了些,不怪国公爷会多想。
……
稍晚时候,温如写从太傅府回府,便往国公夫人苑中来。
国公夫人往常这个时辰多在苑中午睡,今日是唤了静妈妈在国公府大门内等温如写。
静妈妈见了温如写,上前同温如写道,国公夫人要见大小姐。
温如写今日心情原本就有些低落,当下,跟在静妈妈身后往祖母苑中去,一路都没怎么说话。
国公夫人全无顺意,在小榻上逗弄着养的猫。
猫慵懒得躺在国公夫人怀里,国公夫人的目光时不时便停在这只猫身上出神,是心中有事。
“祖母。”温如写入内。
见了她,国公夫人的心思便悉数从身上这只猫上移开,唤了她上前。
温如写在国公夫人身侧落座。
国公夫人自然见得她神色不大好,心中已是顿了顿,既而伸手绾了绾她的耳发,低声问道,“今日在太傅府可是遇见了陛下,或是楚洛?”
见温如写一幅诧异和震惊的模样,似是都全然写在脸上,国公夫人便心知肚明,她应当说对了。
国公夫人认真问道,“你在陛下,或楚洛面前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温如写少有见祖母这幅严肃模样,既难为情,又不敢隐瞒祖母,便道,“陛下跟前还好,只是同陛下一道看望了傅伯伯,而后陛下要替傅伯伯擦嘴角药汁,孙女代劳的的……”
国公夫人蹙眉,这些举动都不会引得陛下大怒,她心有戚戚,却没说实话。
国公夫人又瞥目看她,“楚洛呢?你可有见到?”
温如写脸色明显抑制,握住手帕的手微微搅了搅,应道,“见过了……”
国公夫人深吸一口气,“你同她说什么了?”
说到此处,温如写脸不由红了红,似是在祖母面前不怎么敢开口,国公夫人忽得会意,应当是出了问题。
“瑞瑞,你祖父已经入宫,你需把此事好好说与祖母听。”国公夫人严肃。
温如写似是忽然才意识事情的严重,这才半遮半掩,将晨间在太傅府同楚洛说的话,遮了些羞得说给了国公夫人听。国公夫人一听便知她是挑肥拣瘦了说,但便是挑肥拣瘦的这些,都让国公夫人瞠目结舌。
“你怎么如此沉不住气……”国公夫人叹道,“你激楚洛做什么?她眼下是陛下的心尖宠,你激她,便等于激了陛下,君君臣臣,你祖父仗着在朝中的威望 ,尚且还只能缓和着同陛下博弈,你哪来的自信去动陛下心头好!”
国公夫人这话已说得极重。
而且,国公夫人还未戳破,她同楚洛说的这些,几句真几句假,她心中清楚……
尚未板上钉钉的事情,她这么信口开河,任何一句都可能成为把柄。
温如写眼红,避轻就重,“祖母,孙女是看见那个楚洛,她生得太轻浮妖娆,孙女心中忍不住想提醒她……”
国公夫人重重叹道,“她生得如何轻浮妖媚,也不是你现在当提醒的!你拿什么立场提醒!你可知道你惹出多大的祸事!”
温如写诧异。
国公夫人摇头失望,“你激了楚洛,便是激了陛下。再加上建安侯府还有一个脑子全然不灵光的老夫人,眼下彻底将陛下惹怒了去,陛下已经下旨让御史台彻查楚家的事,让楚家三房分家,又直接召了楚洛入宫侍寝。这是重重打了你祖父的脸啊!方才,陛下又让内侍官唤了你祖父入宫。你可知道,你此番沉不住气的举动,将你祖父一手安排好的棋局打乱。今日陛下在宫中召见你祖父,还不知晓君臣之间后续会如何。但楚洛原本就是要入宫侍奉的,逼得陛下让她此时以侍寝的名义入宫,只会让陛下觉得更亏欠了她,只会对她更好,你这是亲手为旁人做嫁衣啊……”
温如写愣住,脑海中嗡的一声,似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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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外,大监迎上,“国公爷来了?陛下已在殿中等您多时了。”
大监笑容可掬,伸手不打笑脸人。
大监也极会察言观色,一眼看出温国公今日虽神色如常,但脸色并不好。
大监领着温国公入内时,御史台的人都在。
李彻将早前的密折递于一侧的内侍官,内侍官上前递到监察御史手中,监察御史双手接过。
李彻沉声道,“给朕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