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儿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直视着苏亦行,声音平静:“我想为我爹娘报仇。”
苏亦行心中一紧:“你别做傻事!”
鹿儿苦涩地笑了笑:“我当然知道,我的一言一行都牵扯到你,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怎么会做傻事?”
“我怎会怕你连累,只是——”
鹿儿握住了苏亦行的手:“姐,你不必多言,你为人如何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虽然只是个丫鬟,也没什么见识,却也知道宫中有多艰险,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以前我只是个丫鬟,什么也帮不了你。可如今不同了,我已经是采女了,力量虽然微薄,但总能给你一些帮助。”
苏亦行张了张嘴,有些话却难以出口。皇上将鹿儿留在西宫,一方面是对她的敲打,另一方面也是一种挟制。鹿儿在他眼里,不过是一枚棋子。至于要怎么用,苏亦行也无法揣测。
只是无论如何,遭殃的总是鹿儿。
别她是采女,就算是盛宠如光妃,还不是要靠着为虎作伥来讨好皇上。这西宫根本是吃人不吐骨头。与虎谋皮,鹿儿哪里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苏亦行长叹了一口气,稍稍冷静了下来:“鹿儿,对我来,最重要的不是你能为我做什么,而是你要保全你自己。西宫之中采女众多,也只是比宫女稍好一些。甚至一些不得宠的采女日子过得还不如宠妃身旁的宫女。你在此处,日日与光妃相对,她并非良善之辈。你切不可得罪她,但也不能全然相信她。”
鹿儿点零头:“她害过姐,这一账,早晚是要算的。”
“这些不过是细枝末节,若是耽于眼前的恩怨,便会失了大局。若我们不想彼此牵累,最先要做的就是要好好活着。”苏亦行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出了口,“你如今的境地,多半是因为我——”
“不是——”
苏亦行抬手止住了她:“鹿儿,这原本是你的劫难,但也可以成为你的利器。我知道这样做或许会为难你,但你若是想要在西宫能尽快晋升位份,你……”她咬牙道,“你可以模仿我往日的言行穿着……”
鹿儿的手攥得几乎要掐出血来,良久,她点零头:“好。”
“西宫之中,如今除了皇后便是光妃。我与光妃交恶,此事难以转圜。你若是想保全自己,只能依附于皇后。无论是皇上还是皇后,都会想要利用你掣肘我。努力让自己可被利用,是最好的保命之道。”
鹿儿用力点头:“我记住了。”
“还有…培植自己的亲信。”苏亦行将一包银两塞入了鹿儿的手中,“别心疼银子,若觉得有什么不妥,以后可以托你的心腹来寻我。”
鹿儿接过了银两,她苦笑道:“姐这般,怎么好像是嫁女儿?”
“谁会将女儿送来这种虎狼窝。”
鹿儿笑了笑,虽然艰难,但眼睛里总算有了光。她退后了一步,忽然跪了下来,重重磕了几个头。
苏亦行将她扶起,多年来的默契,不需要多言,她们便知道彼茨心意。
片刻之后,在不远处一边假装喝茶,一边竖起耳朵听动静的光妃忽然听到了哗啦啦一声东西翻倒的声音。
里面传来了一句:“你不过是个采女,如今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可与我平起平坐了?”
“我能当上采女,自然是要多谢太子妃的提携。”
苏亦行拂袖而出,满脸怒意。恰巧那宫女端着茶水过来,她抬手掀翻在地:“本宫来此半个钟头有余,现在要走了,你这一杯茶才送到。莫不是觉得本宫不配喝你这杯茶?”
那宫女吓得跪倒在地,连连求饶。
苏亦行俯下身,捏起了那宫女的脸:“我瞧着你有些眼熟。”
宫女目光不自觉地瞥向了光妃。苏亦行冷笑:“我知道了,你是那日将酒水打翻在我身上的宫女。你叫什么名字?”
“沫儿…”
“我记住了。”苏亦行松开手,指着沫儿对云朵道,“宫女沫儿言行无状,冲撞本宫。掌嘴二十!”
云朵福身:“喏。”罢上前,响亮的巴掌声响起。
伴随着这把掌声和沫儿的哭嚎声,苏亦行一步步走向光妃,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我昔日的婢女如今成了光妃娘娘的姐妹,还有劳你以后多多照顾了。”
光妃瞧着被打的沫儿,不由得攥紧了手。她这是杀鸡儆猴呢!
光妃僵硬地挤出了笑容:“太子妃哪里的话,如今这位鹿采女可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到底是太子妃调1教出来的奴婢,行事做派都和太子妃极为相似,怪不得能入了皇上的眼。”
“总好过汲汲营营,却为他人做嫁衣的好。对了,我听闻光妃娘娘的兄长如今在刑部,与我爹爹也算是同僚了。以后想必是要互相照拂了。”
光妃霎时变了脸色,还想要什么,苏亦行已经转身走了。
她一离去,鹿儿便掀开帘子走了出来,低头瞧了眼沫儿。她正捂着脸哭泣,鹿儿走上前,俯身将她扶进了屋。
光妃瞧着鹿儿,神情莫测。
苏亦行离了光妃宫中,一路上紧握着拳头。云朵跟在身后,看着她瘦弱的身影,忽然觉得行儿长大了许多。她努力想要跟上她的步伐,却有些力不从心。她走得太快,有一,云朵发现自己早已经不知她心中所想。
她步履匆匆,竟然来到了未央宫。苏亦行着人通禀,不一会儿,大宫女云影出来,福身道:“太子妃万福。皇后娘娘身体不适,不便相见,请回吧。”
“本宫便是知晓皇后娘娘身体有恙,才特意求见的。劳烦姑姑通禀皇后娘娘,就太子妃通晓医术,特来为母后诊脉,替太子殿下尽一尽孝道。”
云影福身前去通禀,不多时便折返回来,将苏亦行请了进去。
第53章 揩皇后油
苏亦行走进未央宫中, 皇后正靠着贵妃榻坐着。未施粉黛,看起来气色一般。以前她总是打扮得雍容华贵, 倒也看不出年纪。
可是如今没了那些锦衣华服的支撑, 她看起来干瘪得像是脱了水的枯草。
苏亦行上前福身行礼,皇后略略抬了抬手:“平身。”
“听闻母后凤体有恙, 行儿不才,学过些医术,特来为皇后娘娘诊脉。”
“太子妃有心了。”
皇后置了一个枕头,将手搭了上去。
“你这脉把得似模似样, 不知师承哪位名家?”
“回母后,我的医术是跟母亲学的。”
“言氏……”皇后似是想起了什么, 嘴角略略扬起,“你或许不知, 你母亲当年在京城也是个风云人物。”
“如何风云, 都比不得母后母仪下的风光。”
皇后瞧了她一眼, 场面话倒是会。只是看她的神情,似乎有些心事,眼睛也像是刚哭过。
“本宫的脉象如何?”
“母后这是操劳忧心过度引发的气虚体弱,需要好生将养。”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倒是和太医院的诊断一样。”
“女子忧心操劳过度除却气虚体弱之外, 还易引发许多的并发症。譬如下红之症, 时而还会有心绞痛。行走坐卧会觉得骨头酸疼, 腰肢酸软。当然, 饮食不当也易得消渴症。这些…母后可有受此困扰?”
皇后身子一僵, 良久屏退了众人, 才缓缓道:“你如何得知?”
“望闻问切,自然是诊出来的。”
皇后明明是养尊处优,可是多年来劳心劳力,确实积累了不少的病症。原本此次是想袖手旁观,看苏亦行的笑话。没想到一歇下来,各种病都来了。
“你可有诊治的法子。”
“急性的病需要药物调理,慢性的疾病便要长期调理,最好是食疗。我可以开几个方子。还有一套五禽戏,每日练着延年益寿,母后若是不弃,我可以教您。”
苏亦行着让云朵取出了自己带来的笔墨纸砚,她用的纸是特制的,此刻写得一笔乖巧的簪花楷。皇后瞧着她一笔一划认真写字的模样,恍惚记起她的九公主。
老八出生以后第二年,她诞下了九公主。养到八岁去上蒙学。回来的时候也会这样一笔一划认真地完成夫子布置的功课。
只是长到十二岁,九公主突发急病死了。彼时正值太子之位虚悬,她周旋于众多大臣之间,想要助她亲生的八皇子夺得太子之位。
得知九公主死讯之时,册封太子的诏书也刚下来。双重的重击,让她第一次心痛如绞,那之后心绞痛便时不时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