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ll咆哮着，双手撑在地上。
在确保自己再也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后，这混蛋竟然还敢渴望他的家人？Hannibal不止一次，而是三次，毁掉了Will组建家庭的所有希望。Will低吼出声，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用拳头砸向地面，痛不欲生。他的理智耗尽，只想在生理上造成痛苦。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个动作。直到愤怒逐渐平息，最终筋疲力尽地倒在了地上。他侧过身子，双手抱住膝盖，尝试着冷静。他浑身发抖，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寒冷肆意舔舐着皮肤，他感到浑身都是汗津津的潮湿。Will不知道发抖是因为身体疲惫还是体温过低所造成的。理论上，他知道现在应该起身。躺在冰冷的地上进而导致休克可不是什么好事。然而感情上，他只想把自己埋在土里，忘记此时此刻身处何地。但他没想去死。死亡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有那么一瞬间，Will想过离开。他可以徒步走到下一个落脚点。尽管他没有钱，但他可以偷运输工具和其它任何必需品。他杀过人，偷窃与谋杀相比只是小罪。然而如果这样，他就必须离开Hannibal，但他不想抛弃对方。他想伤害他，杀光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每一个人，但他不能没有他。
Will松开双腿，转过身，用手在脸上擦了擦。他不想离开Hannibal的想法是好的。但另一方面，想要杀死对方家人的念头则截然相反。他为了Hannibal倾尽所有，但是Hannibal却放弃了他。
为了Mischa，Will想起了孩子的坟墓和喷泉上触目惊心的血手印。她活了下来，Hannibal看着她长大。Will不知道他是否幸福，是否为了她放弃了杀戮。
他透过周围空荡荡的树枝凝视着天空。乌云在铁蓝色的幕空上缓缓移动。Will已经冷静了下来，但依然嗜血欲十足。他支起身子，痛苦地意识到受伤的肩膀并不青睐低温。当他穿过树林，随后跨过草地走向花园时，感觉胃里沉积着无尽的惶恐。他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在过去的几个星期，Will感到安全。除了被迫逃离这个国家、疗伤和交换故事之外，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因为Hannibal就在他身边。然而现在他像是被抛进了一片未知的水域。
Will在花园边缘停下了脚步，朝小屋的方向望去。他几乎认不出具体是哪一面墙。
一切由你决定，Will告诉自己。你可以去找他，也可以离开。
现在，Hannibal甚至不能跟着他。但也许对方根本无意跟着自己。也许他更愿意和家人在一起，努力融入他们的生活。如果有人能在系列杀人和谋杀的罪名下做到这点，那无疑只能是Hannibal。但对方之前也说过他很高兴Will回来了。
Will每走一步都在天人交战，他穿过花园，在门口止步。应该事先敲门的想法令他愤懑。他告诉自己，他不是客人。他们是一揽子交易。如果Hannibal还没意识到这一点，那他必须让对方明白。
他径直推开门，发现Hannibal正在里面等着。Will进来的那刻，对方瞬间望了过来。他的表情出奇地脆弱，夹杂着喜悦、内疚和如释重负。Will随手关上了门。
“我用蜂蜜泡了茶，”Hannibal小心斟酌着语句。“我猜你可能想暖暖身子。”
喝点热饮听起来是个好主意。经历了情绪的剧烈起伏后，他现在又冷又累。
“好的，谢谢。”Will说着敞开了他的夹克。Hannibal则推着轮椅进了厨房。Will浸身于小屋的温暖中，脱下了外套和鞋子。他现在没有精力和Hannibal对峙。他远远看着对方，看见他坐着轮椅，把茶杯和茶壶都放在了膝盖上。Will不假思索地起身向他走去。
“我来吧，”他帮忙把所有东西都挪到了大厅的桌子上，留下Hannibal在厨房里。
“你做完晚饭了吗？ ”Will边问边把茶壶和茶杯摆上桌面。
“还没，”Hannibal在厨房里应声。“Robert在你之后不久就离开了。我请求他不要管我们。”
Will点了点头但没转身。他还没有准备好说话，但是刻意避开“房间里的大象”【注1】是不可行的。他坐在地板上，面朝Hannibal。
“你能做点什么吃的吗？ 三明治也行？ ”
“当然”
Will把杯子斟满，喝了一口。这茶果味浓郁，里面有很多蜂蜜。流通进四肢百骸的温暖使他稍微放松了下来。他小口啜饮的同时仔细观察Hannibal移动。他再次注意到对方的动作前所未有的缓慢。
“在回到坠崖时刻之前……你，大概多少岁？””Will尝试着开口。
他本以为Hannibal会转过身来，但当对方回答时，他还是背对着Will。
“大约是我叔叔的年龄”
Will想了一会儿。从Mischa死的那刻算起已经过去了四十年，这意味着Hannibal在这之后又向前活了五十到六十年？数十年没有他的光阴。他把杯子放下时，手不停的发抖。
“所以，你知道未来几年将会发生什么？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如果我们的出现没有引发重大变化，那么是的。”
拐弯抹角，【注2】Will点了点头。他明白自己专注于此，只是为了避免谈及更深层次的问题。
“那你..”Will停了下来，不确定该说些什么。“你快乐吗？ ”
Hannibal的动作停了下来。Will真心希望此刻能看着对方的脸。即使是一个微小的面部表情，也会给他比那人的背影更大的线索。
“我感到心满意足，”Hannibal坦言。“也很幸福。”
Will听出了对方言下之意还有个“但是”。他等Hannibal把三明治做完，又把茶端了上来。当他过来的时候，腿上交叠着两个盘子。
别出心裁，Will边这么想着，边注视着Hannibal靠近。
“但是？”当Hannibal最终到达餐桌并把盘子放在上面时，他打破了沉默。
“但我并没有第一次生活时那么快乐。”
听到这些，Will不禁松了一口气。如果他所言非虚。那他只需等对方把话说完。
“我必须隐藏本性，这十分耗费心神，”Hannibal的眼神飘向地面。
“但我们依然在这里，与你的家人在一起，”Will反唇相讥。他依然感觉怒火中烧。
“Chiyoh在我们康复期间提出了这个建议。”Hannibal微微抬起头：“我找不到拒绝她的理由。”
Will了然，在这方面，他可以与对方共情。他举起上面的盘子，盯着三明治。印象里，他们从未共同吃过这些。这可不是他所期望Hannibal做的晚餐。正如这间小屋，与那人的气质格格不入。Will在此之前还没有注意过这点，他在这里，Hannibal的家人在身边。如此的荒诞不经。Will把上面的盘子转过来，在上面放了一个三明治，再把Hannibal的那份推到桌子对面。
“他们不是我的家人，Hannibal。”Will抬头。有那么一会儿，他像是看到了曾经把他们相隔的那面镜子。“也不是你的，”他又补充了一句，感到残酷又畅快。“他们不是你或我在别的时间轴上死去时留下的那些人。”
Hannibal避开了他的眼睛。注意力完全汇聚在面前的盘子上。Will想握住对方的肩头使劲摇晃，直到……Will也不确定他想要什么。等Hannibal清醒，做回以前的自己？这种情况不会发生。Will深知他们都被时间旅行的经历改变了。指望Hannibal保持原样是不公平的。但他是如此渴望他的Hannibal回来，以至于不可抑制的感到一阵失望和愤怒。
“我想过闯进主宅，”Will小心试探Hannibal的反应。“杀光所有人，这样我就能独占你了。”
Hannibal突然抬起头，这是自坠崖以来，那人第一次看起来头脑清醒又思维机敏。
“不要”他用的是命令式的口吻。
Will不为所动，双手撑在地上，身体微微向后倾靠。
“你根本阻止不了我，”Will神情挑衅。“你选择了一间庇护所，画地为牢，举步维艰。我只要离开这所房子，你...就再没办法跟着我了。花园里的小路你一个人坐轮椅根本走不通。我可以过去把他们全都杀了。
Hannibal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手指紧压扶手,骨节泛白。他看着就像随时准备从轮椅子上一跃而起勒死Will，但他做不到。Will对自己现在所拥有的力量感到心潮澎湃。他想让Hannibal变得强大而凶残，然而偶尔体会居高临下的感觉也不错。对比Hannibal对他的所作所为，这完全无足轻重，但Will依然感觉自己像个混蛋。尤其是因为他把两人推下悬崖，才导致Hannibal如今伤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