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宠爱太子,最多也只是废去他的太子之位,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杨文干本来就在来长安的路上,手上有兵有粮有武器,知道太子以谋反之罪被圈禁东宫,还能坐以待毙?
杨文干起义,李建成谋反的罪名就落实了。
徐蛰还在假装失忆,对这人提供的信息反应不大,他静静望着对方。
“殿下可是身体不适?”这人发觉徐蛰的反常,有些着急地询问。
别人不知道,他身为东宫翊卫车骑将军却是知道的。
李渊听说太子谋反后大为震怒,太子也知道此事不容忽视,主动进宫请罪,当时就是他护送太子过去的。
太子额上的伤,便是在宫殿内磕头认错所至,一直到昏迷才被送回东宫。这招确实有用,哪怕没有洗清造反的罪名,陛下也心软了。
不过太子伤的确实很重,万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得不偿失?
徐蛰道:“实不相瞒,自清醒后便头晕恶心,而且记忆朦胧,许多事情记不清楚了。”
冯立大惊:“殿下?!”
“无须惊诧,不如在入宫之前,你先讲一讲如今的局面。”徐蛰镇定道。
冯立恍惚看着徐蛰,好像看到了当年唐国公起义时从容带领众人攻取西河郡的左领军大都督。
李建成这几年变了太多,他仿佛全部的心思放在了对付李世民上,开始胡乱猜忌,甚至为了拉拢李元吉,纵容他的残暴。太子少保李纲多次劝谏,都没有被采纳。
正因为如此,手下人渐渐有了异心,冯立看到了屈突通、张士贵、温大雅、安元寿等人转投秦王,不禁暗自替太子着急。
今日太子虽病得厉害,却莫名让他感到安定。
“是。”冯立犹豫道,“殿下可还认得属下?”
徐蛰缓缓摇了摇头,“你先说说,我是何人?”
冯立听完突然心梗了一下。
这叫“许多事情记不清”吗?您这分明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他不自觉地易地而处,觉得失去记忆的太子殿下城府似乎更深了,换做他,保证很快露出马脚,而不是等殿下亲自提起才知道。
可是冯立实在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在他看来,这已经是很严重的病症,他言辞谨慎,仿佛徐蛰是件易碎物品,害怕刺激到他。
“您乃是陛下长子,姓李名建成……”
冯立把基本信息先说了一遍,又挑着重点讲了讲他和齐王、秦王的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衍生副本为平行时空,与真正历史无关哦~
---------------
第19章 身在大唐(2)
==============================
正说着外面又有几盏灯笼晃晃悠悠过来,冯立适时停下讲述,看了窗外一会儿:“动静很小,应该不是陛下。”
徐蛰猜来的是他第一次醒来时在一旁低声哭泣的女人,也就是这具身体的正妻——太子妃郑观音。
说来也巧,李世民的王妃小字就叫观音婢。
敲门声响起,刻意压低的女人声音强掩着急与关切:“殿下。”
冯立对徐蛰说:“是太子妃。”
徐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冯立低声快速说:“太子妃出身北朝望族荥阳郑氏,乃是潭州都督郑继伯之女,笃信佛教,您二十六岁时与太子妃成婚,如今已有十年,共生育五子五女,大殿下太原王承宗早逝,二殿下承道受封安陆王、河东王承德、武安王承训、汝南王承明、钜鹿王承义。”
这还仅仅是儿子。
徐蛰继续面无表情:“你觉得我能记住吗?”
冯立:“……”疯辽。
“妾身听闻殿下清醒,心中挂念,还请殿下准许妾身看您一眼,也好叫妾身安心。”
徐蛰问冯立:“现在当如何?”
失忆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无论李建成和郑观音有多要好,他都可以顺理成章地疏离她。
冯立硬着头皮提出建议:“太子妃所言有理,不如请殿下进来。”
徐蛰道:“你去。”
冯立感动太子殿下的信任,可他真的才能有限,难当大任。为什么今日在殿下身边的人偏偏就是他呢?
亲随侍卫长无法,只能过去开门。
郑观音倔强地忍着眼泪,笑容勉强:“冯将军。”
“殿下请您入内。”
“多谢冯将军。”
太子妃深夜来访,只带了两个贴身婢女。此时她们被留在殿外,郑观音一人入内,见到斜靠在床上,额头缠绕白布的丈夫,低头抽噎了一下,抬头时已是恢复了平静。
行礼过后直视丈夫,这才见到徐蛰的白发。
郎君如何一夜间乌发皆白?
她知道的不多,只清楚最近与哪些亲王走得近,哪些走得远。想来是被父亲和兄弟伤了心。
十年夫妻恩情,郑观音怎能不在意自己的枕边人?她无法分担太子的压力,却也为夫君感到心疼,顿时泪流满面,再也忍不住眼泪。
她颤抖着声音:“殿下。”
徐蛰语气平静地安慰他,“我无大碍,修养几日便可。”
郑观音也知道,现在事态紧急,哭是没有用处的,她擦了擦眼泪,强颜笑道:“昨日承义他们还闹着要找父亲,也请您多多保重,不要让孩子们担心。”
“这次是我不好,叫你们担惊受怕。”徐蛰在冯立紧张的目光下开口:“今日之事非同小可,先前的经营毁去大半,日后政事上要多费些心思,怕是拿不出时间来关心夫人与孩子们。”
“相夫教子乃妾身本分,殿下为大事操劳,这些小事交于妾身来做便是。”
“有劳夫人。”
因为东宫和李元吉的武德殿、李渊居住的上台相连在一起,没有阻隔,李渊可能很快就过来,没有太多时间留给郑观音,郑观音确定丈夫无碍,便主动告辞了。
冯立也觉得陛下应该快到了。
他本来还放心不下徐蛰,如今看来殿下言辞得当,而且几句话安抚了太子妃,还给自己和太子妃的疏离做好了铺垫,不禁叹服,不愧是太子。
冯立怀着崇敬的心情问:“殿下面见陛下,可是已经有所谋断?”
一开始他听见徐蛰说想见李渊,只以为他要去父亲那里为自己求情,或是阐明清白。在知道徐蛰失忆,几乎所有信息都是他提供的以后,觉得自己可能是想错了,殿下面圣应该另有原因。
徐蛰说:“我只是想,这世上除了父亲,还有谁能信得过?如果父亲要杀我,我就算有万般能耐也躲不过去。”
冯立还在思考这句话的意思……殿下难道想让陛下杀秦王?
岂料徐蛰忽然展露笑颜:“我见父王,自然是想将事实告诉他,好寻求父亲的帮助。”
冯立惊住了:“您……打算告知陛下,您已记忆全无?”
“哪有这么夸张。”徐蛰摇头。
冯立松了口气,失忆这种大事,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殿下方才瞒住了太子妃,想来心里也有数。
陛下最近几年越发优柔寡断,两个儿子斗得这么厉害,他还想着让他们握手言和,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陛下取得天下后便失去了斗志,沉迷后宫无进取,做事只凭个人喜好,耳根子又软,要是让他知道殿下失忆,再透露给哪个宫妃,岂不是天下皆知?当时候还不任由秦王拿捏。
他忍不住问,“那您的意思……”
徐蛰道:“我只是印象模糊,有些事情想不起来,怎能算是记忆全无?”
冯立:“……”可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啊!
不管冯立心里再怎么慌,该来的还是会来。
备身府首领去请示陛下,结果这一去就把陛下给带了回来。
随行人员和禁军一起把守住东宫,李渊带着十几个侍卫去了太子的寝室。
冯立行礼后站在一旁,如其他侍卫一般不言不语。
李渊已经知道徐蛰白了头发,也知道徐蛰心中不平,到底是他最疼爱的儿子,不然也不会把两处宫殿打通好随时相见。
他无奈开口:“毗沙门。”
冯立心里咯噔一下,他忘了和殿下说,毗沙门是他的小字。
太子殿下的小字,除了陛下谁人敢叫?漏了这一点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偏偏眼前这人就是陛下……
冯立再次紧张地看着徐蛰。
徐蛰若有所思。
“毗沙门”是佛教的四大天王之一,是梵文音译,既为多闻天,后来还衍生成了托塔天王。而在小乘佛教里,毗沙门也是重要的护法神之一,降服妖魔,护佑众生,为世间散布物资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