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镖头,别打了。”史镖头说,“方才这位兄弟冲我们拔剑,并非有意而为,只是喝醉了酒而已。我们既然已经自卫,得饶人处且饶人,快些回去吧。”
林平之也看出来了,他们就是故意的,不服气道:“饶了他们也可以,但有一个条件,你得向我还有几位叔叔道歉。”
被指的那人面无表情,早在心里记恨上他了,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咬牙切齿地说了声对不起,敷衍的态度让林平之更愤怒了。
史镖头拉着他:“好了好了。”
那几人倒是识趣,这时候也不再喝酒,互相使了个眼色便离了酒肆。
林平之气都气饱了,“不喝了!我们也走!”
几个镖头巴不得快些回去,付了酒钱赔偿了破碎的桌椅,稍晚一步追上林平之。
他们骑的马就栓在外面的树上,一出门突兀嗅到一股新鲜的血腥味,当即脸色一变,只见林平之最喜爱的白马歪倒在地上,脖子附近还有一个巨大的伤口,鲜血染红了它的毛,早就断气了。
林平之脸色铁青,见远处几人朝自己笑得张狂,拔剑而起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等他反应过来,穿着靛蓝色衣服那人已经死在了他的剑下,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扭曲又怨毒。
“师兄!”另外三人大喊:“你竟然杀死了师兄!”
林平之心底也凉了,他都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想起自己死去的马,再看这几个人,还是很生气,他脸色十分难看,“杀的就是你们!道歉,或者继续打,你们自己选!”
“少镖头!”史镖头急切地阻拦他。
刚才那一幕发生的太快了,他们几个也没想到,这几个人的武功这么差劲,竟然能被林平之三脚猫的功夫给杀了。也没想到林平之会变得这么硬气,这是要招祸啊!
“少镖头?”一直在找茬的那人怨毒地看着他,“福威镖局是你们家的?好,好,我记住了,咱们走着瞧!”
那三人架着尸体离开了,林平之褪去一股子意气,才后知后觉地手脚冰凉,张慌无措地看着几个叔叔,“我、我杀人了……”
郑镖头说,“这事儿恐怕不简单,这几个人来者不善,很有可能就是冲着福威镖局来的。”
史镖头说:“少镖头不必太自责,确实是他们有错在先,又学艺不精……人死不能复生,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赶紧回去告诉总镖头,好好商议一下对策吧。”
林平之没有主见,就听两个叔叔的。他的马死了,刚杀了人,精神也不太好,史镖头与他共乘一匹,载他回了林家。
徐蛰搬了个板凳坐在门口的树底下吹风,听到声音后睁开眼,见他们身上沾了不少血迹,林平之脸色苍白得很,“这是怎么了?”
郑镖头朝他拱了拱手,“多谢关心,只是山上打猎遇到了一只猛虎,少镖头受了些惊吓。”
徐蛰道:“那快回去吧,洗洗身上,喝完安神汤,明日便好了。”
郑镖头点了点头,一行人带着山上猎的东西进了林府。
马开诚穿着下人的衣服过来,在徐蛰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徐蛰笑了下,“去包些上好的药材,晚上我要去林府拜访。”
马开诚道:“是。”
一直等到黄昏徐蛰才带着板凳回去,马开诚早就走了,留在他身边伺候的是马尧。
马尧拿了几支山参,还有一瓶安神的丹药包好了,跟着徐蛰往林府去。
今天的林家跟往常不太一样,林震南依然热情,但又带了几分焦虑。
徐蛰问:“林镖头是有什么为难的事?若是能用得到卫某的地方,尽管开口。若是没有林镖头,卫某怕是没那么容易在福州立身。”
林震南很不好意思,叹了口气,“今天平儿带着几个镖头外出打猎……”
他把事情跟徐蛰说了一遍,与马开诚讲的区别不大,只是美化了一下林平之的冲动。
徐蛰听完,“这么说,死的那人应该是青城派弟子?”
林震南说:“恐怕是的。”
徐蛰道:“这倒是奇怪,青城派在四川,怎么忽然来到福州,还专门找林公子的麻烦。”
林震南也想过这个事儿,他觉得是因为自己给余沧海送的礼不够,让余沧海不高兴了。
这种事情不能放在明面上说,林震南觉得徐蛰不是江湖人,应该不懂这些江湖事情,没指望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只提出自己的要求:“摊了人命官司终究不好处理,若是青城派找上门,总不能把平之交出去。真到了那一天,我想请您出面说一说,好叫平之好过些。看在通政使的面子上,青城派应该不会太为难人。”
徐蛰说:“这事儿好办,交给我就是。不过既然出了人命,怎么不报官?也正好验一验那人是真死还是假死。”
林震南:“这个……”
第99章 红妆素裹(22)
江湖事江湖了,真要报官,那不就跟青城派撕破脸了?
镖局是正经营生,又难以避免地要和黑暗面打交道。林震南祖父武功了得,给福威镖局打下威名,才能从一众镖局中脱颖而出。可惜后面一代不如一代,想守住家业,只能靠小心翼翼经营出来的人脉,以及最重要的——不要违背江湖道义。
要是真的报官,不说青城派,恐怕其他几个门派也要与福威镖局断了联系,这么多年的经营就毁了!
徐蛰见他没有反应,笑道:“我也是随口一说,林镖头不要放在心上。”
他能答应帮忙,林震南已经很感激了。只是还得再嘱咐两句,免得这位不懂规矩,没仇也结成仇。
林震南道:“青城派乃是四川名门,余观主派遣青城四秀过来已是诚意十足,这事儿平儿确实有错,只是不知死的那人究竟是谁。若有转圜之地,好好道个歉,赔个礼,也就过去了。”
徐蛰意兴阑珊,“就按你说的办吧。”
他没去看望林平之,和林震南说完话之后就要走。
林震南送他出了院子,徐蛰站定,“对了……”
林震南道:“卫兄还有何事?”
徐蛰状似不经意道:“听闻林家祖上剑法高超,不知是真是假?”
林震南说:“祖父武学天赋确实很高,只可惜自先父那辈起,林家人资质一般,未能习得祖父剑法,实在惭愧。”
徐蛰道:“确实可惜,林镖头请回,我告辞了。”
林震南看着他进了自己的院子才回去,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祠堂,他便在祠堂拜了拜,才回到自己的房里。
林夫人已经铺好被褥,见他回来,道:“平儿已经吃完药睡下了,大夫说卫公子拿来药材材质上乘,世间少有,过几日平儿身体便可康复。”
林震南坐到床边,林夫人给他脱衣服,“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事情很难解决吗?”
林震南道:“这件事情不太寻常。”
林夫人出身名门,娘家是洛阳金刀门,眼界见识不是一般闺阁小姐能比的。听到林震南这么说,她也严肃起表情,“若是真有人算计咱们,图钱倒是好说。咱们向来不与人交恶,应该不会是来寻仇的。”
“夫人说的有道理。”林震南依然忧心忡忡,徐蛰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祖上的剑法,实在让他不能不多想。
林夫人问:“你在想什么?同我说说。”
林震南便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辟邪剑谱》怕是叫人盯上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林震南生意手腕强硬,但是武功低微,林平之也只会三脚猫功夫。到了这时候,全靠真刀真枪的干,可不是耍耍嘴皮子就能过去的。
林夫人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变得苍白,比林震南还要惶恐几分。她坐在林震南身边,抓住他的手臂,“明天,让平儿去洛阳给他舅舅拜寿,多住上几日,陪陪长辈也好。”
林震南说:“好,今晚就收拾东西,明天一早便让平儿启程。”
与惶恐不安的林家相比,徐蛰睡得很安稳。
因为他的到来,青城四秀迟了好几日才出手。其他门派,一样在观望,迟迟没有行动。
这次林平之没遇到扮成爷孙的令狐冲和岳灵珊,华山派也没那么快离开,就在附近客栈中居住,整日在街上闲转,自处游玩。
看似平静安详的表面之下,灾祸蓄势待发,隐藏在丛林中的狼群,时刻准备扑上来,抢一口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