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泉现在也半疯半醒,也对吴家没多大用处了,他也就顾念着她之前为吴家做的事还没将她赶出,但已经是许久不曾理会她了。
拿吴泉换吴清,这不是对谁都好的事吗。吴清还终究是一介女流,想的还是这些宅里斗的事。等到他们吴家飞黄腾达了,这吴清自然也不能要了。
外头的几片雪花飞落在亭台内,有些掉在了吴老爷握笔的手上,化开时冰冷刺骨。但吴老爷浑然不觉,手指都通红了也没慢下来。
终于,把这个休书写完,吴老爷停下笔,心中的大石也放下,他双手将纸递到吴清手上,恭敬地问道:“你看这样行么?”
吴清捻起那张纸,大致扫了一眼,唇角的讽刺愈深。上面说吴夫人不讲妇德,教唆自己的孩子干伤天害理之事,几乎把两人说得一文不值,还将吴夫人的嫁妆扣下。
江夜松开手,拍了拍手掌,说道:“来!把人带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嘻嘻,有人收藏么?
☆、第 57 章
一个护卫压送一个几乎要冲出去的女人,她穿着还算整齐,但因为想要挣脱出去,而发型有些散乱,几丝碎发被揉搓而披在肩前。
吴老爷看到这个女子的面容之后,猛地往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吴清不急不慢地将那张纸放在案几上,那个女子更加激动了,一个使力竟然挣脱了一个七尺男儿,她冲到案几旁,拿起这张纸。
纸上的内容不多,她看得非常快,然后将这张纸扔在吴老爷脸上。
痛声斥道:“你还有心吗?我和娘为了这个家,献出了自己的一切,而你随随便便就拿个休书打发了?”
吴老爷心虚地退后了几步,但转念一想这些年吴家也没少亏待她,要什么就给什么,声音又硬气了很多:“放肆,这些年你读的书都喂狗了吗?哪有你这样对你爹说话的。”
吴泉满含恨意地朝地上啐了一口,说道:“呸,你给我读书是为了我吗?不过是想做出这个才女的名号好攀附权贵。”
吴家落到此地步,她也不介意撕破脸了。把之前的是一股脑地都抖出来。
被直接戳破,吴老爷神情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强硬着底气说道:“给了你这么多你还不是什么都没有争取到?当初你若是选的是江公子而不是太子,你现在哪是这样的?”
吴老爷也是一时话语没有过脑袋,直接说出旧事。
那时他对着吴泉夺了吴清的那些信物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到底吴泉那时还是要比吴清好控制得多。他第一次见吴清的时候,在她三四岁时,就被她眼中隐约有着狼的血性而不想再多接近。
吴泉不一样,她从小就乖巧懂事,有些小脾气,但也心思单纯,最好操控。
吴泉愤而出声:“你当时不是也同意了吗,不然怎么会让我给吴清下药。 ”
她现在一无所有,说话便毫无顾忌。
吴清听到这,浑身愤怒地颤抖,齿间紧咬,淡淡的血腥味在喉间翻滚。
她那时千防万防,却未曾想过熏香下药,她的名声和清白在这些人眼中就是如此随意,最可笑的是里面还有她的血缘上的父亲。
江夜心中的愤怒不比吴清少,他也是被人下药的受害者,他的手搂过吴清的肩,低声道:“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吴老爷拄着拐杖,往前走了一步,硬气道:“你懂什么?那是缓兵之策,你费大半天给太子要布防图,结果还弄个假的,这才让我们吴家陷入这种不三不四的境地。”
两个自私的人在互相埋怨着对方的过错,吴泉听到一个个“太子”从吴老爷口出说出,神情越发狰狞,眼白露得也越来越多,可吴老爷毫无所察。
反倒像是抓着一个痛点反复地刺激吴泉,吴泉的脸上早就不复当初的精致好看,这些日子的摧残一步步蚕食掉她自傲的心。
而那些击碎她的话还在吴老爷口中一个又一个蹦出,还有变本加厉的意思。吴泉终于忍不住了,忘记了前面站着的是自己的父亲。
她尖利的指甲抓上吴老爷的脸,吴老爷被吓得退后几步,举起拐杖打向吴泉的手,想着能抵挡一些。吴泉还是个瘦弱的女子,被拐杖打到之后闷哼了几声,动作慢了下来。
但吴老爷却在此时因为本来腿脚不利,腰腹碰到了桌角而绊倒在地。吴泉看到这是个机会,又愤然往前抓,两人厮打成一团。
在吴泉出手之时,江夜就下意识将吴清揽入怀中,与这些人拉远了距离。吴清半靠在江夜怀里,神色复杂地看着前面厮打的人。
多么可笑,父女反目成仇。她还以为吴老爷会念及旧情,至少会犹豫几番才能写得下休书,看来她还是高估了他。
吴老爷专门穿得皮袄也被抓得破了几个洞,脸上也有爪印,像是与什么猛兽打斗一般。吴泉的手上也青一块紫一块,脸蛋肿得老高。
吴清觉得倦了,看这两人打斗没有任何意思。就像在看两个跳梁小丑一般,她晃晃手,让旁边的侍卫带他们离开。
两人被赶到了街道了,雪花就掉在他们的头上,肩上,显得格外狼狈。旁观的人们本来就围了几圈,见江府终于出来人了,都探着头去看究竟是谁。
虽然两人都被打得鼻青脸肿,但总归是有人认出了他们俩。
“你瞧,那个紫衣服的不就是吴老爷吗?”
“他旁边的人是不是吴泉?听说是当年的才女。”
几人凑近一些仔细辨认,说道:“好像是啊,没想到成了这样。”
没人注意到为什么吴老爷和吴泉都在江府门口,见到他们目光含凶,面带恶意,便已经知道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那些谣言说吴清不念旧恩的也随之烟消云散,吴老爷对自己之前宠爱有加的嫡女都这副姿态,那对庶女又会好到哪里去呢?
把吴家这个后患终于解决之后,江夜也放下心来,上回吴泉当街推搡小孩一事,他有所耳闻,便暗下打听。
果然吴泉和吴老爷早就有了嫌隙,他便做了这个局,让他们狗咬狗。
他为此特意私下去了趟吴家,避开吴老爷,说要与吴泉有要事想谈,这事对她或许会有天翻地覆的改变。
吴泉本就不甘心,还在妄想着有无机会再攀上江夜,便自己偷摸着去了江府。
正当她以为自己去了江府后从此便能像吴清一般风光无限时,却未曾想她一踏入江家大门就被囚了起来,再让她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吴老爷忘恩负义的模样。
这回吴泉是彻底疯了,吴府每日每夜都能传出女子凄厉的哭嚎。
吴老爷经过那事也自知没有那个面皮再去江家,吴清才算彻彻底底与吴家分割了开来,她把吴老爷给她娘立的墓碑打碎了,重新再修了一个,上面是她娘亲的名字,而非吴家之妾。
做完了这些,吴清最后一点顾虑都没有了,她终于可以以当朝第一女将军的身份嫁给江夜了。
他们的婚礼并没有似往常人一样,去向娘家问吉纳礼,而是一同去往吴清的娘亲的墓碑前。
吴清身上的嫁衣做了一些调整,拖地的火红长裙改制成了紧身的缕金百蝶红锻衣,长发用一支翠绿的簪子挽起,她半边的衣袖挽起,蹲下轻轻抚上冰冷的石碑。
“娘,我来看你了,孩儿不孝,现在才为你换了墓碑。”
吴清长睫点闪,额头靠在墓碑上,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江夜俯身,手轻轻放在吴清的后背,他也同样穿着一袭同色的暗红色罗纹锦袍,竹影翘头履,俨然是一身新郎的扮相。
他轻轻拍着吴清的后背,温声说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很好了。”
他的声音随着风刮过而隐藏其中,但也清清楚楚地钻入吴清的耳中。
她背着手抹了抹眼角的泪,转而破涕为笑,说道:“娘,我们不说这些事了,现在清儿想告诉你一件事。”
她站了起来,伸手挽着江夜的臂膀,朝着他笑。
她的眼睫上还有些未落的泪珠,但笑意却不减,惑人的桃花眼弯起,脸蛋像清晨绽放的牡丹花,大气却也清纯。
江夜黑眸中泛着微光,满溢的愉悦通达周身,骨骼都感觉到一阵畅通,想到十年之后,几十年之后,身边还是她,竟是觉得命运待他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