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清的心跳声不断地传入脑海中,像热血的战鼓,饶是她拼命压着也没有效果。江夜的进攻柔和却又带着侵略性。他的人如他的吻一般,当她想要退缩时,他不会逼着她,总会停下来慢慢引着她,一步步叩开她的心房,直抵她心中的柔软。
他淡淡的青草香丝丝缕缕缠绕在周围,进入她的鼻息,钻入她的心肺。他游刃有余,进退有度,吴清只有一种错觉,好似一个曾流连于花丛中的老手。
两人难舍难分,直至唇瓣分开,覆在吴清眼睫上的手拿开时,她睁开眼,才看到面前这个同样脸红耳赤的男子。
江夜脖颈上都有淡淡的绯色,他不自然地别开眼眸,唇瓣上还有着水泽,玉冠束起的长发也有几丝贴在了浅粉的脖颈上,反倒像是不知世事的儿郎被调戏一般。
吴清心中玩心顿起,双手搭在他的肩上,仰着头看他:“江公子我还没答应你呢,你怎么就先轻薄于我。”
女子眼中笑意盈盈,江夜心有不忿,他都想把自己所有的都献给她了,结果对方竟没有答应她,这都几回了,每次吴清给他的回答总让他心痒难耐,似是抓在手里了,又似什么都没碰着。他收紧手中的力道,让吴清贴近自己,低着头,鼻尖触了一下她娇小的鼻子,难得霸道一回,耍着无赖:“我不管,和离书也被我撕了,你就是我的夫人。”
这个距离,可以让吴清看着江夜的眸子,他眼眸深邃,像是能容纳万物,可现在却只有她一人在中间。
吴清开着玩笑问道:“若我真是你的夫人,让着自己的夫人去当将军,你就不怕被世俗说是一个叛道离经的男人么?”
江夜也认真地看着她的脸蛋,轻点她的额头,说道:“我要是怕这个,就不会将江家令牌交在你的手里。而且我的夫人是自己凭本事上去的,带兵打仗本就没有限制是谁,有能力便能上,我是最瞧不起那些没有本事却还在说碎语的人。”
吴清满意地笑了一下,又问道:“你现在的职位低于我,那我们过得会不会很清贫啊。”
江夜黑眸微张,卷起狂喜,顺着吻了一下她的前额,笑着说道:“清儿,你这话意思是答应了?”两颊露出的梨涡很是可爱,她都想伸手去触碰一下。
吴清笑而不语,也看着他。江夜还想再亲上时,唇上多了一根纤细的手指,吴清故意往后一仰,避开他,笑着说道:“江公子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江夜拦腰抱起她,朗声说道:“夫人放心,江家那点底蕴还是有的,夫人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为夫第一个将东西献上。”
这是他重逢之后,第一次敢自称为夫,他在她还没想好时,是万万不敢自称为夫的。而现在是得到了许可,终于可以明面上成为她的夫君了。嘴上说着的时候,心头竟是有种溢满了的喜悦,便是许多年后他都难以忘记这一时刻。
在江夜说完那句话之后,吴清心中的那些重石也逐个破碎,她何必总在烦恼究竟为何而活呢,从心所欲,心怀善念便是最好的活着。
皇宫内,阴暗森冷,暖阳和春风都难以透过黄砖绿瓦渗进去。太子的手上戴着手铐,恨恨地瞪着坐在高位上的父皇。
皇上坐在高位上,垂眸瞧着似她面容三分的面容,愧色浮上脸庞,心一阵阵的疼痛,像是有人有手抓着一般。到最后,他还是对不起她。
不过他倒是想不明白,一向温顺的太子怎么会突然做出如此的举动,简直可以算是大逆不道。太子从小是他看着长大的,读的是苍生天下、孝悌忠义,怎么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说说,你为何恨朕?”皇上不再精神的龙目恹恹地向下看着太子,他的身子越来越不好,平时总难打起精神来。
“恨就是恨,有什么为何之说。”太子眼中的恨意不减,像一簇火苗,越烧越旺。
“是因为权势?”皇上的眼神中露出浓浓的厌倦,坐在这个位子上,尝遍了权势带来的苦与甜,算到最后,真是感受不到权势有何好处。
太子冷笑一声说道:“父皇真是老糊涂了,我都成了太子,坐上你的位子不是迟早的事情么,又何必大费周章。”
太子的这话传出去就是大逆不道,极为冒犯,但皇上没有生气。他的手指轻叩案几,他沿着太子的话中想,的确是不能解释的。他是太子,享尽了一切宠爱,所以他才不明白为何要这样做。
他虽然不是一个跟在他身后形影不离的父亲,但在他看来,他应该也是个称职的父亲。
皇上言语间有些酸涩:“是朕身为父皇不称职?”
“对!”太子激动起来,手铐因为碰撞而发出难听的响声。
他愤愤地道:“父皇不若去看看世间百姓的爹爹是如何做的,他们又会不会毒死自己的夫人。”
皇上挺直的背像被什么压着,弯了几分,手上叩击的动作也停下了,带着一丝不确定地说道:“你知道了?”
太子本还心存侥幸,希望他从小最崇拜的父皇能否认了。可最后一丝幻想也被打破了,他仰头大笑,笑得眼泪都渐渐从眼尾掉落。
“哈!真是太可笑了,若是说出去,百姓都估计不会相信吧,他们心中的明君竟是一个手腕毒辣,就连自己发妻都杀害之人。”
皇上浑身一震,面色苍白,想说出什么,却奈何只是嘴张大着,一个字都发不出。
太子大笑过后,鄙夷地看着自己的父皇:“你若不爱母后,那为何要娶她,又为何还要毒死她。”
皇上刚想说:“不是的。”可是嘴一张开,一口鲜血先于言语脱口而出,太子也惊了,愣是在原地没有动弹。
皇上还是想坚持着说些什么,可是口中湿热,含糊不清,几道鲜血从口中不断溢出,他脱力地靠在龙椅上,闭上了眼。
太子在高座之下,看得不真切,只能瞧到父皇的身子软了下去。他的手指紧紧地掐着,不知道应不应该出去唤人。
他们两人的这次谈话,皇上命周围的太监侍女都在门外守着,不许踏进一步。太子六神无主地下意识看向门外,大太监的身影就在那,只要他去唤一声,大太监便能进来。
可是他该唤吗?这时,小时候他母后怕他夜里着凉,在他迷糊时为他盖上薄被的似水眼眸和他读书时受到了夫子的表扬,父皇慈爱地摸摸他的头的面容交替出现。
还有为他而死的郭端一抹红色永远留在了萧山,他步步为营,利用吴家嫡女,诱哄她套取朝廷中的人的消息,他走的每一步,都是在刀刃上,到最后他竟都失去了本心,违背本愿算计挚友,假意骗吴泉替他做事,他手上沾的鲜血也越来越多。
他朝后退了几步,额上的青筋爆出,脚链也被拖拽着发出响声。案几上的鲜血一滴滴顺着流下,粘稠味腥。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皇上的呼吸声也越来越弱,而外边一如往常,柳条飞舞,燕子低飞,除了太子,没有人能感受到这一刻的急迫。
进一步便是王位交替,退一步是成王败寇,本该是既定结局的他掌握了生杀大权。
他眉宇紧皱,心中接近成功的狂喜和复仇的快感却没有他想象中的大。他突然想起有一回母后生病了,躺在床上高烧不醒,他那时候还小,焦急地趴在床沿上,只听见母后梦中呓语,喊着的是父皇的名字。
直到他后来无意间知道父皇所做的那些事之后,一直无法释怀,可他现在回想,他的母后从未告诉过他这些往事,还教导他如何做一个明君,不忘忠义。他倒是与母后叮咛他的背道而驰了。
他一步步走向大门,终于感受到几丝细弱的阳光打在他的衣襟上,他猛地大呼:“来人啊,来人啊,皇上晕倒了。”
本就守在外面的大太监听到里面不对,一把推开大门,很快,几位太医和端着水盆的婢女鱼贯而入。每一个人都与太子擦肩而过,没有人在意太子现在究竟如何,他们只知道要是皇帝的命没了,那他们的人头也将不保了。
门开了,越来越多的阳光照在太子身上,他没有再回头看后面究竟是如何,淡然一笑,仰头迎着春风闭上了眼,耳边不知为何回荡着当初母后教他习字的时候反复念的一句话。。。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