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鸢没有再回那个住了四年的地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直到暮色彻底四合。
罗盈回复她的第一句是:“我自己的丈夫,不需要你来试探。”
第二句是:“他是什么人,我比你更清楚。”
许鸢气不打一处来,这女人太嚣张,简直是明晃晃的挑衅。冲动之下又发了好多,等到后悔之时,却一条也撤不回来了。
又去微博骂人。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可恼又有人在评论说她酸,她气得又把微博都删掉。
不想回去见钟原,也没脸回去。
天一黑,气温立刻降低了不少。她穿得单薄,此刻更是连骨头都忍不住发抖。手机还有百分之五的电,充电器还在钟原家里,她想了想,竟觉得自己哪儿也去不了。
快到圣诞节了是吗?许多店铺都贴上了红红绿绿的装饰,有的还摆出了一人高的圣诞树。上学的时候,简星每个节日都不落,传统的、西方的,他通通会拿出礼物送给她。有时是花钱买,有时是自己做,总之,一件比一件上心。
可惜那些礼物,在她结婚之后,通通被扔掉了。
钟原和简星不同。对他而言,送礼物这件事主要是为了哄女孩子开心。他从小就不缺钱,自然是觉得越贵越有价值,越贵越有意义。她大概就是被这样追到手的,当时想,钟原样样都好过简星。
比他帅,比他有钱,比他懂女人,还比他嘴甜。
眼界也比他宽,见识也比他广。
还只爱她一个。
有得选和没得选,自然是大不同的。许鸢那时觉得,钟原是在诸多选项中相中了她,而简星的选项只有她一个。他日若是有得选了,简星也未必会选她。
如今,这是佐证了啊。
第 26 章
叫简星自己先回家,罗盈选好了餐厅,直接给许鸢发定位。
对方回:“好。”
“没地方住吧?”她上来就问。
许鸢本来有些局促,被她这么一顶,立刻就开始炸毛。“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管我呢?”
“就是要管呀~”罗盈点好了菜,把菜单一合,对服务生说了句“谢谢”。“我替我老公管呀,怎么,你不是很希望他来管吗?”
许鸢拄着脸不说话。
“我可以帮你,许鸢,你爱听不听。愿意听呢,就别插嘴。不想听呢,现在就走,出去,我不拦你。”
许鸢很想哭,她觉得这女人在欺负她。可是腿又软了,不知为什么,她实在是没有勇气站起来骂她“你神经病”。
——就连身体都让她妥协。
怂爆了。
罗盈知道这丫头吃硬不吃软,你好声好气地对她,她只会蹬鼻子上脸,你强来吧,她心里不服,可表面上好歹还能乖一阵儿。
欺软怕硬的主。
许鸢果然不说话了,眼神一直往外飘,要么就是盯着桌布,反正就是不抬头看她。无妨,罗盈想。耳朵还在,躲不了。
先找到通讯录里一个人的名字,推送名片给许鸢。“这是我认识的一个医生,很专业,不会上来就给你开药让你住院。你可以去搜他的名字、履历。保密性很高,人也通情达理,而且是女医生,你不用有什么心理压力。我朋友的妹妹就是在他这里看好的,她比你严重多了。”
许鸢想反驳,想说那关我屁事,一对上罗盈那犀利的眼神,瞬间又弱了。“我手机没电关机了。”她嘀咕道。
丢给她自己的充电器,又指了指桌边的插口。“费用自然是不低,但是钟原应该也负担得起。你要是觉得没办法跟他开口,我可以借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因为我只是借,将来你好了这笔钱还是要还的,并且按照银行个人贷款的利率来计算利息。”
许鸢只觉得一阵反胃,从身体到精神都在抵触。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罗盈笑道,“你在想,怎么还要还钱啊,这人真装,做好事不是应该不计回报吗?那我可以回答你,因为我不欠你的,简星也不欠。我现在肯费时间跟你说,就是在帮你。当然,我也不图你什么感激,你只要放过简星就好了。你再折磨他,他会比你先死。”
对面的丫头怔了怔,嘴硬道:“没有。”
对于她的谎言,罗盈不以为意。小姑娘要面子罢了,没什么好苛责。“也不用怕你坚持不到底,中途跑路——我可以亲自监督你,接、送,都没问题,直到你好。”说到这儿,罗盈忽然低头笑了。“我是不会放弃你的,因为放弃你意味着我的生活将再次受到骚扰。你得相信我,因为相比简星,你的恢复对于我更有利。已婚男人的不忍,还是年长女人的承诺——从你的角度来说,你更相信哪个呢。”
似乎是有所触动,许鸢莫名看了她一眼。一颗心好像当真踏实下来了,真是奇怪。或许是罗盈提出的一切都太过实际,也足够有行动价值,又或许是罗盈把她看得太透,她想逃也无处可去。反正,她确实是愿意听下去了。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好好治病。钟原这边,我也可以保证他不会交新女朋友。当然呢,你们要是想现在就复婚,那更好了,提前解决一桩麻烦。”
许鸢摇头:“我不知道。”
行吧,不知道就不知道吧,看着这姑娘也很是茫然。“其实你根本就是喜欢钟原,不然你不会跟他在一起四年。”罗盈道。“这四年你有找过简星吗?你高兴的时候,有想起简星吗?没有人是停滞不前的,我们每个人都在前进。许鸢,你也在往前走,只不过你自己没发现。”
许鸢彻底颓了,趴在桌子上不说话。勺子和盘子叮当作响,汤汁蹭了一袖。
“你怎么知道?”她过了好久才问。
看她一个马上二十七的人了还像小学生一样幼稚,罗盈无奈把盘子移到一边,又拿出纸巾给她裹住袖口。“所有人都知道,就是你自己不知道。”
“我知道!”许鸢坐起身来,带着哭腔道。“但是我控制不了自己……简星也不是以前那个简星了,我不想要现在的他,我想要的是以前的简星。”
“突然之间放不下过去,还是以前已经放下的过去,不觉得奇怪吗?”罗盈直言。“趋利避害,择木而栖,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谁不是这样?但你总在伤害真正关心你的人。上一次是简星,这一次又是钟原。可是,你当他们是傻子吗?”
许鸢无力地垂下头。“我很怕,罗盈,我总觉得自己快被淹死了,我需要一块浮木。这块不够结实,我就换下一块,如果下一块也被泡烂了,那我还会换新的。”
“我可以捞你上来,让你的生活变好,”罗盈道,“但是你要听我的话。”
许鸢觉得这女人像是童话故事里的老巫婆,永远要别人跟她交换条件,才答应帮人家上岸。但她没敢明说,只是应了句:“嗯。”
“‘嗯’是什么意思?”罗盈板着脸道。“不会说话?”
“我听,听。”许鸢只得点头。
吃完饭,在门口竟然看到了简星的车。车窗摇下,他抱歉地看着罗盈道:“我……不想让你自己回家。”
罗盈心里一阵欢喜,但表现太过,难免有屠狗之嫌。不过正好许鸢也要回家收拾东西,搬到公司三楼的宿舍去住,有简星开车,也省了不少事。
扫了一眼自己老婆身边的许鸢,简星不禁肃然起敬。这是何等的神通,竟能把一个作天作地的情敌收拾得服服帖帖。相生相克,仿佛不是没有道理。
……
钟原没有忘记下午的保证,一早结束了工作,天还没黑就回家了。
家里却空空荡荡。
往好了想,以为她出门去散心,去买菜,去逛街,去……
——去他妈的。
他彻底崩溃了,等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微信被拉黑,打电话又关机。她刚出院,能去哪儿?又去找简星了?往公司跑了一趟,根本他妈的没有人。看了大门口监控,从下午到晚上,也根本他妈的没有许鸢的踪影。
事到如今,他根本就不在乎她喜欢哪个男人了,反正一开始也不是他,不是么?明明一早知道她心思不在自己身上,明明以为自己可以做那个守护她的人。可她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玩消失,是想干什么?
他妈的连充电器都没带。
可自己已经是她的前夫,因为这个就去报警,恐怕也只会被当成是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