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歌和顾循自知有愧,老实低头受训。
顾九灵一直以家族为重,此番事情只大不小,惹谁她都不会去惹严云边。
“灵儿,为父觉得此事我们可以暂时靠边站,现在不是我们和他的恩怨了。”顾父一身官服还未褪下,就往他们这走来。
“爹。”三人齐声。
“两国和亲之后,严云边的身份变成了两国友好邦交的使者,他潜伏在艾山王子身边这几年,我们都没能抓住他的把柄,如今就更难了。再说了,他兄长已死,百年邦交已定,我们再与他发生纠葛,毫无益处。只是,他为何再次回到这里?”顾父捋了捋花白胡子,皱着眉头。
“啊,我好像……”顾九歌目光一闪,脑子里闪过柳深深说的话,她有些激动,但在父亲和姐姐面前,堪堪稳住,清了清嗓子,说:“我记得柳深深问过我生蛊的事情,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生蛊?”三人震惊。
“柳深深怎么会知道生蛊?”顾九灵蹙眉。
顾九歌摇摇头:“不知道,她当时就是随口问问。”
“随口问问?”顾九灵半眯着眼。
严云边少有的乱了阵脚,脸色很苍白。他仔细端详着柳深深的珠钗,指尖在珍珠上摩挲了一下,那种触摸的滑腻感让他微微皱眉。
“主子,怎么了?”严七见他神色有些异常,担心道。
严云边似乎松了一口气:“严七,柳儿身上有雪影散。”
“雪影散?”严七盯着珠钗,讶异道,“柳儿怎么会有……”雪影散是追踪用的一种药粉,粉质滑腻,气味是冷淡的馨香,不溶于水,一般洒在衣物上做记号,方圆五里范围内搜寻犬能寻着气味去找。
“只是,我们去哪找搜寻犬?”先不管柳深深怎么会有雪影散,严七更担心的是这个问题。
“顾家。”严云边淡淡道。
他话音刚落,顾九灵就到了。
“云公子,我已派出顾家的搜寻队,您再等等。”
严云边抬眸,他将柳深深的珠钗收入怀中,没有出声。
顾九灵抿了抿唇,严云边给她的总是这般风轻云淡的反应,她不禁有些怀疑,柳深深在他心里到底有多重要?
“如果,我是说如果,找不到呢?”她试探性追问一句。
严云边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找不到是什么意思?”
迎面吹来一阵冷风,顾九灵倒吸一口冷气,她顶着那仿佛要把她撕裂的目光,直白的吐字:“人,要是死了呢?”
严七吓得脸色一白:“不是,寻着雪影散的味道就……”
严云边冷笑:“开什么玩笑,我回答过假设性的问题么?”
顾九灵一怔。
“你们放心吧,人,没死,也不是艾山王子掳走的。”程颖闲庭信步地走来,手里拿着一件黑色的大氅。
严七闻言登时松了一口气。
“你……”顾九灵震惊地看着程颖。
“我昨夜去了宫里,讨了公主开心,也见了艾山王子,柳儿被劫这事他们要是关注的话,应该这会儿才会知道吧。”程颖把氅衣给严七,朝顾九灵挑眉一笑。
“我的意思是……”顾九灵惊得左右顾不上,程颖怎么是严云边的人?
程颖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摆手笑了笑:“你别惊讶啊,我就是个做衣服的。”
说完她便潇洒地走了。
顾九灵回首打量着严云边,没想到这个人,比她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
“我还有一个疑问……”
“等找到柳儿再说,现在请回吧。”严云边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疲倦了。
待她离开之后,严七给严云边披上大氅:“主子,我这就去准备马车。”
“嗯。”他没想到,他刚刚教给她的,就立刻用到了,这丫头比她想象的还要聪明一些。想到这,他竟有些欣慰,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会保护好自己啊。
柳深深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柴房里,她小猫甩脑袋似的晃了晃,还是觉得有些头晕目眩的。
冷静,淡定,从容,她默念着严云边教的心境。盯着紧锁的门口发呆了好一会,放空自己头重脚轻的身体状态后,开始观察这间小小的柴房。木柴劈得整齐有序,她坐下的干松叶很厚实,隔着衣服还是扎得有些难受,但至少没被直接扔在地上,否则能冻死她。外面冷风呼呼吹,从门缝窜进来让她不由自主的抖擞了一下。
“什么破地方啊这?”她揉着眉心抱怨一句,然后朝门外喊道,“有人吗?你姑奶奶我醒了。”
回复她的只有风声。
“有人没啊?”她搓了搓手,去拍打着房门,又把耳朵贴着门上,仔细听外边的动静。还摸了摸衣袋里的东西,发现药粉都还在,她默默的松了一口气。
狂风呼啸让她不禁打了好多个哆嗦,这也算是她第一次被半路劫走吧,按照正常人的想法来说该是有些恐慌害怕的,但她并不那么正常,反而有点想起个火暖暖手。
钻木取火对她来说并非难事,在紫英寺上没少干,只是这柴房的木材湿气太重,她费了好大劲才慢慢把火堆搭起来。
“柴房烤火,挺危险的。”她伸手在火堆上戳了戳,自言自语,四下看看,竖起了耳朵。
“嘶~真冷啊。”门外有人的声音朝这边走来。
“可不是嘛,比前几天下雪的时候还冻人。”
柳深深聚精会神,没注意到火堆顺风沿着干松叶往旁边蔓延……
“哥哥们好啊,阿姐让我来拿些干柴。”
“诶,暂时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阿父吩咐了,谁也不能靠近柴房,我去给阿姐解释一下吧。”
“……哦。”
小孩的声音?听起来还蛮乖巧的,诶,别走啊!柳深深趴着门急得皱眉。她眼角余光一撇,看着火苗就要窜到那堆干松叶上了,先是愣了一下,又灵机一动。她立刻抓起一把干叶,往火堆里一送,火势迅猛,滋滋燃烧着,炸了不少火星。
危险又刺激,柳深深捂住口鼻,打算背火一战。柴房不大,不一会儿便充满了浓烟,呛得她眼泪直流。
赶紧来人,不然姑奶奶可把自己给烧死了!!!
“怎么了?怎么了?”
“走水了,柴房走水了!”
“赶快通知……”
通知谁?柳深深直翻白眼,外面的脚步声救火声乱七八糟,她被呛得难受,根本没听明白。而且一会是边沙语一会是天晟话,莫名其妙的。不就是柴房走个水?至于这么兵荒马乱么?
她又是咳又是被呛,这火势燃得比她想象的要快。
“算了,以后还是不玩火了,多危险啊。”她默默的警告自己,感觉身体被浓烟灌满了,在失去意识时,房门开了,闭上眼睛时,有个声音在耳边回荡。
“向死而生么?果然随了严云边那性子。”
啥?啥?啥?你是谁?带着巨大的疑惑,柳深深陷入了黑暗……
苏里艾山得知柳深深被劫之后,微服前往翠微轩,可那里早已人去楼空。
“殿下,他们去了七王子那儿。”库尔班收到消息就急急忙忙赶来回复。
“走多久了?”
“估计这会是到了。”
苏里艾山拳头一紧,神色紧绷:“走。”
严云边到了苏里暮阳的府上,侍卫进去通报至少一盏茶的时间了才出来。
“云公子,七王子在前厅恭候,请进。”
严云边嘴角一牵,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只黄毛搜寻犬,它吠了几声,径直冲进大门,力度大得严七差点拉不住。
“主子,有点意思。”严七笑得意味深长。
“站住,严侍卫,这东西禁止入内。”博华推着苏里暮阳从走廊中出现,拦住他们的去路,指着搜寻犬厉声道,“这里可是七王子府,你们这样也太无礼了。”
苏里暮阳坐着二轮椅子,一袭柔软的羊毛毯子盖在腿上,面对严云边寒风凌冽的目光。他笑意柔和,气质清朗,宛如偏偏佳公子。
严云边对苏里暮阳微微颔首,两人目光对视,一股无形的杀气若隐若现。
“云公子亲自登门还是第一次呢。”苏里暮阳微微一笑。
严云边负手而立,他面无表情:“严某向来无事不扰,不请自来,是接吾妻回去的。”他将吾妻二字咬得极重,以表明自己的目的和宣示所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