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墨见她脸色阴沉,知她气急,只赔罪道,“儿子惹母妃生气,是儿子的错!”
陈太妃见他如此,怒火只能往肚中吞。
这孩子为了她,自小便入了军中磨炼,身为皇子吃了常人无法承受的苦,却从未在她面前抱怨一次。
他一生冷淡,从未见他对什么事热忱,现如今总算有了可执着之事,她又有何忍心去阻拦。
她散了心中不快,勉强挤出一次笑意,道,“你与长乐也好几年没见了吧,我记着小时候长乐总爱跟着你,你每回离开,她总要哭几天鼻子的!”
长乐被她如此一说,倒有几分不好意思,“姨母,那都是小时候了!”
陈太妃“噗呲”一声,“你这丫头,我还不知道你!”
“三年前你皇兄没回来,你还不是哭了鼻子的!”
“姨母!”长乐被她如此揭短,有些不依。
“长乐,三年前皇兄失约,是皇兄的错,皇兄向你说声抱歉!”秦子墨抱拳行礼。
长乐大婚前,他本欲启程,却察觉边境有异动,遂留下来稳定局势。他失约在前,长乐生气也属应当,只是这三年来他一直驻守西北,这结始终没完全解开,今日当着面说声“抱歉”也没什么可丢人的。
长乐从没想过他会开口道歉,反倒有些手足无措,想想自己之前的任性,又刚刚听闻了他近日的落魄,心里终是有些难安,眼眶微微通红道,“是妹妹任性了,妹妹该跟皇兄说声对不起才是!”
“好啦,好啦,说开了就好!”陈太妃将长乐拢住,好生安慰。
兄妹俩梗在心中的刺也算彻底拔出,秦子墨虽忧心沈碧落之事,但也忍着性子问了妹妹些家常,长乐虽不像小时那般亲昵,但对于哥哥的问题,也一一耐心回答。
秦子墨向来是少话之人,关于妹妹的一切,他早就了然于心,此时能说这么多,完全是带了些讨好心态,家常问题很快便询问殆尽,他开始有些词穷。
长乐毕竟冷淡他三年,此时也没完全热络起来,唐可儿与陈太妃早挪到一旁商量年节事宜,她总不能掺和进去,将秦子墨扔在一旁,是以考虑半响,只能开口劝慰道,“关于嫂嫂,皇兄也别太操心,我听可儿说她是去了外祖母家,想来是长久未见,多留几日罢了!”
秦子墨挤了一丝笑容,点点头。
无忧的身份,只长乐被瞒着,她不知晓这内中乾坤,想当然的就会把问题看简单,毕竟,谁会放着王妃的身份不要!
长乐见他表情凝重,那笑容实在称不上轻松,只想好心宽慰道,“等明儿驸马从国公府回来,我让他派人帮忙找找,他开了个书斋,人面儿广,想来......”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秦子墨匆匆打断,“张怀之回了国公府?”
长乐被他吓了一跳,有些怔愣,呐呐回道,“是,是啊!”
那厢假意讨论的两人时时刻刻盯着他们这边,此时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
“他今日回的?”据他所知,张怀之成亲三年,从未再踏进国公府,每年老太君生辰也总是将人接出来庆贺,如今长乐还病着,他怎么会回去?
“回了有几日了!”长乐虽不明白他突然关心驸马干甚,但仍旧认真回答道,“二十五那日回的!”
“祖母每年腊月二十五都要去一趟西山寺,听说那日受了些风寒,驸马忧心忡忡,得了消息便立马去了!”
长乐见他表情越发不对,以为他生气驸马没照顾同样受了风寒的自己,遂解释道,“也是我让他去的!”
“祖母在他心中分量极重,我生着病,又不能亲自去探望,他去伺候着也是应该的!”
乍闻西山寺,秦子墨心中一惊,隐隐有个猜测油然而生,他突然站起来道,“走吧!”
“去,去哪儿!”长乐有些跟不上。
陈太妃看他脸色不对,也是一惊,“驸马爷去照顾他祖母,孝心可嘉,你可别犯浑!”
秦子墨微微一笑,眼神有些兴奋,又隐隐夹杂着其他情绪,“我只是想起来还未见过长乐的驸马,正好陪着她过去接人,顺便探望一下老太君,总不能让人说我皇家闲话!”
陈太妃一想,也是这个礼,遂点了头,让人张罗了不少补品,让他俩带上。
长乐喜不自禁,想着马上就要见到驸马,如玉的脸上隐隐烧红,间或催促两声,陈太妃与唐可儿见状,也不免要奚落两句。
三人嬉笑怒骂间,却忽视了一旁秦子墨愈加复杂的神色。
他刚刚出去与流觞确认了几句,心中更添了几层确定。
有些事情,看似最不可能,往往却是真相。
是与不是,走一趟便知!
☆、草包
午餐的时候,乔氏破天荒的来松柏苑,美其名为伺候婆婆用餐,话里话外说的却是张怀之与公主鹣鲽情浓,病刚有点起色,便匆匆忙忙回去,小别怕要胜了新婚。
沈碧落觉没睡足,眼睛有些肿胀,此时听她啰里巴嗦,实在头疼,面色有些难看。
乔氏见她这样,脸上更为得意,说的是吐沫乱飞,老太太忍无可忍,发了话,“行了,今儿哪来这么多话!”
乔氏虽掌管国公府多年,但对老太太还是有点怵,眼见目的达到,只管陪笑闭了嘴,守在一旁专心伺候老太太用餐。
餐后老太太照旧回房午睡,沈碧落不想留下听乔氏啰嗦,也早早回去补眠,半梦半醒间,阿暮进来将她摇醒。
“主子,王爷过来了!”
沈碧落有些迷糊,一时也没想到哪个王爷,只问道,“王爷,什么王爷,我不认识!”
阿暮无奈,只得靠在她耳边小声说道,“陈王,姑爷,你夫君,他来了!”
沈碧落陡然坐起,声音尖锐,“什么,秦子墨来了!”
阿暮忙捂住她的嘴,小声道,“是他!”神情又有些慌张,“怎么办?”
沈碧落也想如此问。
她低声安慰道,“没事,没事,不要慌张!”
阿暮看她这样,倒觉得她比自己更加慌张。
沈碧落盯着阿暮,问道,“他怎么来了?”
“是啊,他怎么来了?”阿暮也有此疑问。
沈碧落翻了个白眼,抱着侥幸心态问,“他一个人来的?”
“不是!”阿暮道摇摇头,“随长乐公主的车架来的,国公爷不在,大夫人让人过来禀明老夫人,我听到的!”
沈碧落松了口气,怪责道,“你这丫头,说话也不说全!”
她拍拍胸脯道,“放心,估摸着是陪他妹妹过来的,我们躲着点便是!”
阿暮一想也是,虚惊一场,她伺候着沈碧落起来,两人往西亭躲去,总归他们亲家家常,与她一表小姐何干。
老太太生活简单,院子里也没什么繁复摆布,西亭就是个简单的四角亭,周围种了些矮灌木,花圃中间只一棵矮松,也不是什么名贵品种,看着甚为荒凉,寻常没人来,老太太也没发话,花匠就没花什么心思在上面。
她溜达着绕了一圈,着实奇怪昨日那厚布帘子是怎么挂上去的,阿暮在石墩上铺了软垫,拢了拢披风,唤道,“主子,过来坐会儿!”
沈碧落点点头,走进亭子,又绕了石桌一圈,连一丁点碎瓷瓦片都未瞧见,嘴中啧啧称奇。
阿暮不明所以,探问道,“主子在找什么,奴婢帮你!”
沈碧落笑着摇摇头,坐了下来。
外面太阳虽大,可这亭子四面透风,沈碧落只能也拢了拢披风,缩了缩脖子。
张怀之都走了,这两人应该也不会久留才是。
其实有这等想法的不止她一人,长乐一听驸马已经回去了,老太太又生龙活虎的,着实不像生了病的人,只能礼貌的招呼两声,与乔氏这个婆婆客道两句,剩下的就显得意兴阑珊,但兄长不着急走,反倒是坐下来喝了茶,她总不能扫兴,说要回去吧。
乔氏当然喜欢长乐这个给她倍长面的儿媳,恨不得她日日来国公府走动才好,可今时不比往日,她更怕公主发现松柏苑里的那位,进而产生什么不好的猜疑,是以,相较于往日,今日反倒有些应付了事。
老太太面见先皇时,都能不卑不亢,更何况是面对小辈的王爷公主,尽了该尽的本分,行了该行的礼,客气且疏离。
在场唯一兴奋的大约只有张乐瑶,她兴奋的拉住长乐撒娇,眼神却止不住的往秦子墨方向瞥去,两腮粉红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