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爷眉间微拢,问道,“还有何事?”
大夫忙道,“驸马爷与公主鹣鲽情深,迷糊中一直喊着公主的名讳,想来是想公主殿下了......”
沈碧落一怔,抬眼便往上首瞧去,国公爷却只是微微挑眉,似有些不耐烦,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大夫也不知这番讨好卖乖得没得主子的欢心,只一脸惶恐的退了下去。
不过至晚,沈碧落也没听到长乐公主摆驾过来的消息,倒是乔氏与张乐瑶两人回了国公府。
相对于生病的哥哥,张乐瑶显然更关注她,见了面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颇为张牙舞爪,“你怎地又回来了?”
沈碧落看着越加刁蛮的张乐瑶,心中无比佩服乔氏能将丫头养成这般,也算个人物。
她看了看刚踏进院落的国公爷,聪明的闭上嘴,低眉顺目。
“你说话啊,哑巴啦!”小丫头继续发挥刁蛮本质,“这里是我的家,谁准你回来了?”
见她还不吭声,张乐瑶轻蔑扫视一圈,嗤笑道,“果然是贱命,也就只配住在这奴才的地方......”
老太太该是听到声音,忙让许嬷嬷搀扶她过来,还没开口,就见儿子满脸阴沉可怖,大声吼骂道,“混账东西!”
张乐瑶脖子一缩,神情惊恐,连气都不敢大喘,她明明打听清楚父亲在书房才敢过来挑衅的。
沈碧落在众人看不到的角落,朝她眨眼示威,气的那丫头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却又干不掉我的样子,沈碧落为自己的恶趣味欢呼鼓掌,心中堵了两日的恶气瞬间减退了不少。
此时国公爷已走到沈碧落身旁,无视她的蹲礼,冷眼瞧向女儿,此时若有胡子,只怕也会高高翘起,“你眼中可还有尊卑长幼,过了年就该是谈婚论嫁的人了,行为举止还这般粗鄙,我国公府几代清誉,怎能容你一人败坏!”
“爹......”张乐瑶憋住眼泪,不敢多言。
老太太将沈碧落拉到一旁,拍了拍她的手,眼中带着心疼。
早些时候瑶丫头还小,她只当小孩子置气,也没放在心上,如今这丫头都快及笄的人了,却还这般娇蛮鲁莽,想来是要受些教训,学些女子仪态的。
国公爷还想再教骂,乔氏风风火火踏入院内,转眼便到了跟前,“这是又怎么了?”
她脸上笑意满满,也没顾得上脸色难看的国公爷,倒是一把拉住张乐瑶,责怪道,“你这丫头,怎么又惹你父亲了,还不快向你父亲认错!”
张乐瑶紧抓住乔氏的手臂,小声抽泣道,“父亲,我错了!”
“你该认错的不是我,是你表姐!”国公爷丝毫不领情,脸色发黑。
乔氏似这才看到沈碧落,笑道,“碧落回来了?”
“你这丫头也是,一去就是三年,总算还知道回来!”
沈碧落膝盖微微一屈,道了声,“舅母!”
“哎!”乔氏应的响亮,朝老太太行礼,道,“娘亲吃斋拜佛,今儿总算心愿圆满,将碧落丫头给盼了回来!”
“改明儿开了春,我替碧落丫头张罗个好人家,就嫁在娘亲跟前,娘亲想了就接回来住些日子,总比这山山水水的,隔了大半个南襄要好!”
老太太听此,面色有些不虞,这儿媳说话办事向来滴水不漏,但落儿刚刚回来,她就想着张罗嫁出去,倒像是在赶人一般。
国公爷自也看出来老太太的不快,脸色一沉,“妇道人家,有时间想想怎么好好管教这逆女便是!”
乔氏脸色一僵,半响,陪笑道,“碧落被那沈氏带回江南,竟是不管不顾,延误了终身大事,妾身也不过是替丫头着想,若是老爷不想妾身插手,妾身不管就是了!”
国公爷被她如此一堵,怎么回也不是,索性在一旁生闷气,暗念不与妇人一般见识。
老太太听她如此一说,心里的埋怨矛头便指向了沈氏,这三年她派人往江南打听,的确未听到外孙女婚嫁的消息。
沈碧落猜到她在想些什么,柔柔劝道,“外祖母,不怪姑姑的,她一直替落儿张罗着,是落儿总找不到合心意的!”
老太太听她解释,露了笑意,道,“你这丫头!”
“咱女人这辈子,左不过都是要相夫教子的!”她一脸慈祥,就着她的手轻拍了拍,“没事,有外祖母替你长眼,总会给我的落丫头找个如意郎君的!”
沈碧落满面羞红,低垂了脑袋。
说不定都不要等开春,她就带着无忧逍遥自在去了,这时就顺着她老人家意,让她开心开心也好。
老太太见她如此羞涩,笑得满脸都是褶子。
她这边顺心如意了,一边的张乐瑶却恨不得咬碎了一口银牙。
凭什么所有人都要绕着沈碧落那贱人转,这里是她的家,她才是正儿八经的国公府小姐,躺在祖母怀里恣意笑闹,惹人疼爱的该是她才对。
凭什么一向对她冷言冷语的父亲,此时竟略带温和的看着她,眼中满是宠溺!
还有她那清风朗月,人人惊羡的哥哥,从前眼中便只有她,她走了,他便连这府里都不回了。生辰那日,她从早等到晚,也未见到他露面,这贱人一回来,他就眼巴巴的往回赶,哪怕生病难受,也要留在这儿。
她突然好恨这些人,好恨好恨。
乔氏看她面容扭曲,暗叫不好,还未来得及拉住,便见她喊叫一声,“我讨厌你们!”然后抹着泪跑了出去。
国公爷脸色一冷,吼道,“你教的好女儿!”
老太太看着哭着跑出去的孙女,叹了口气道,“这丫头,也该学学规矩了!”
“改明儿,老身去请了宫里的教引嬷嬷来家里住上个把月,瑶丫头每日过去请安听学!”她拉了拉沈碧落,道,“你也一同去,听听总没坏事!”
沈碧落微笑点头,“谢谢外祖母!”
乔氏面色有些难看,但还是配合道,“娘亲安排甚好!”
她时不时扭头看向门外,老太太见状摆摆手,道,“去吧!”
乔氏忙不迭告退,追着女儿离去。
☆、往事
国公爷事后也有让沈碧落搬回芳菲苑的打算,被她拒了。狗急跳墙这事,瑶丫头干的多了,自己尚不知还要寄人篱下多久,想要相安无事便要少作妖。
老太太对她的懂事倒格外心疼,想着女儿若是还在,只怕会更加心疼,是以里里外外更加护着,但凡有好的物件都紧着她,她一个侧间住的比主家小姐还阔绰。
张乐瑶后来有次进来瞧见,差点没气歪了鼻子,可老太太明言禁止任何人动这屋子里的一物一景,张乐瑶再气也没用,索性眼不见为净,至死也未再踏进这间屋子。
······
夜里又零零散散飘了些雪花,路面冻得结实,孙嬷嬷几人拦着,让奴才们铲了积雪,等到太阳高挂,才搀扶着陈太妃去了墨阁。
哪知秦子墨一早就被叫进了宫中,陈太妃两次都没见着人,脸上挂不住,有些生气道,“竟然都活蹦乱跳的跑去挨骂了,回头也不妨让他来清心阁让我说再骂骂!”
做娘的体谅他身心俱伤,一大早兴师动众的过来一趟,他倒好,身上还带着伤,就行色匆匆的跑进宫等着挨别人骂,她果然是生了个傻儿子。
洪齐满是褶子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陛下近侍都过来请了,那是说不去就能不去的吗,他也心疼他小主子好不好!
不过他也明白老太妃口硬心软的毛病,顺着毛应答道,“是!”
“王爷一回来,奴才便请他过去向您请安!”
陈太妃看他一脸恭顺模样,总算在他这儿重拾一点威严,傲娇的点点头,这才转身离开,中间经过景和轩,又是一顿驻足。
孙嬷嬷小心守着,太妃尚在闺中时,她就是贴身伺候的,哪怕中间蒙了恩宠,嫁人生女,也都不曾离开,算是一步步陪着她走来,清楚事件起末的唯一老仆。
此时她心中也不免有些惶惶,猜不透眼前主子的想法。
半响,她只听身前太妃轻叹一声,“这孩子太过执拗,未必是幸事!”还未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就见她一脚踏进景和轩,忙提脚追了上去。
陈太妃倒是很诧异唐可儿也在,这丫头身世可怜,年纪小便失了父母,家中也没个能教导提点的长辈,未经历打磨,性子随意,尤爱睡懒觉,没事窝在床上一天也是常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