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盛二有些犹豫。
“没事,你替我将毯子拿来就是了!”张怀之坚持,转首朝沈碧落道,“不过就是染了风寒,他们就爱小题大做!”
沈碧落微微点头,难怪总觉得他面色过于苍白。
“过来坐!”他坐起招了招手,神色温和。
沈碧落秀眉微蹙,正犹豫间,张怀之面色有些惨淡,轻咳两声,语气颇是委屈,“怎么,如今连坐哥哥身边都不愿意了!”
沈碧落一愣,是啊,如今都退回到哥哥的位置上了,还有什么好避讳的,遂大大方方坐下,中间隔着个小茶几,上面放着的正是另外半刀落叶笺。
她伸手摸了摸落叶笺的边角,眼神回避他的视线,冷硬问道,“可联系上宁太妃了?”
半响,却没得到回应,沈碧落抬头,瞬间掉入一双柔情似水的双眸中,她心中一咯噔,脸色更加阴沉。
然对方似无所觉,继续用那双蕴含无限柔情的星眸盯着她,似一汪大海慢慢将她沉溺。
沈碧落指尖微掐手心,正要再开口,对方却先问道,“你过的好吗?”
沈碧落心中一沉,脸上却挤出灿烂笑意,“很好!”
良久,张怀之嘴角略带苦涩,说道,“我过的不好!”
没有你的日子,度日如年。
沈碧落秀拳微松,轻叹了一口气,“表哥,我来,并不是与你叙旧!”
张怀之嘴角的笑意冷凝,苦笑道,“你当真如此恨我!”
沈碧落终是对上他的眼,眼中再无波动,“表哥若是不愿帮忙,直说便可!”说罢,起身便要离开。
“等等!”张怀之说完,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沈碧落眉尖紧蹙,终是没狠得下心,转身到炉子边倒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喝点茶缓缓!”
张怀之却没有接过茶杯,反是拉住她的手腕,咳声阵阵,“不要走!”神情无比凄凉,徒地惹人心碎。
沈碧落心中烦闷,但仍旧上前拍了拍他的背,“你先喝口水!”
张怀之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咳嗽微微有些缓解。
沈碧落见他有所好转,抽回了手,将杯子放在他面前,重新坐下,道,“你见着宁太妃了?”
她心中已有几分把握,他怕是见了宁太妃,才会亲自送消息过来。
她可不敢往脸上贴金,认为他是旧情未了。
果然,张怀之又喝了几口水,将咳嗽彻底压了下去,才微哑着嗓子道,“宁太妃说,已无子,何来孙!”
沈碧落一颗心沉落到底,宁太妃这意思是不打算管小无忧了,果真传言不假,这天下最硬的心,莫过于南襄宁太妃。
她脸色一时难看异常,是啊,一个能将亲生儿子送上刑场的心狠太妃,又谈何奢望,让她去救一个素未蒙面的孙子。
是她太过单纯无知了。
沈碧落落寞起身,脚步有些踉跄,“如此,我先告辞了!”
如果连宁太妃都袖手旁观,她又谈何救小无忧,自己如今都尚且身陷囹圄,且谈的了救别人出深渊。她一时有些心灰意冷,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是如何将自己作到这等地步。
“我能帮你!”背后传来张怀之的声音,却没了往日的清透。
沈碧落转身看向他,还是那眉那眼,却又觉得,并非往日那人。
“我可以帮你离开他!”张怀之又再重申了一遍,神色却隐在光线中,让人看不真切。
☆、劝离
沈碧落看不清他,他却瞧得十分清楚,刚刚那双清眸中分明闪过一丝迟疑。
他微捏手心,开口已带苦涩,“难道,你不想离开他?”
沈碧落站在原地,仔细辨认逆在光线中的他,半响,微叹一口气,重新坐回原位,“你可以帮我救那孩子?”
她想的不是自己逃离桎梏,反是去救一个不相干的孩子,张怀之一时间有些看不透,这还是当初那个离的决绝,誓不回头的女人吗?
她真是为了这个孩子,还是为了那个,男人?
“那孩子!”他顿了顿,道,“并非你想的那般简单!”
看她突生怒意,又欲离去,他继续道,“你可知那唐娘子是何人?”
沈碧落刚挪起的屁股又坐了下去,脸色有些憋闷,“你不妨将知道的全都一次性说了!”
她秀眉轻蹙,“我时间很宝贵!”没空在这儿听你废话。
张怀之面色显露苍凉,但到底没再说些别的,只道,“唐娘子原是宫里的司乐尚仪,因当年入了贵妃的眼,得以近身伺候,封了五品女官。”
“她当年算得上是宁太妃最大的心腹,可却在一场普通大火中丧身,你可觉得蹊跷?”
张怀之视线胶着在沈碧落脸上,一千多个日夜,他思念欲狂,以为今生再也触摸不到,可如今近在咫尺,他却不能像曾经一样,拥她入怀,一解相思。
沈碧落心中震惊非凡,思绪如潮,却也未能忽视他这般具有攻击性的视线,微侧了侧脸,掩耳盗铃。
她初知道小无忧的身份之时,并未多想,只以为唐娘子是为了守住心中爱人之子,才远走江南,可现在,许多忽视了的线索都渐渐串联。
比如,那次她额头青紫,想必是跪求了陛下的;
比如,她的死,不单单是未能护住爱人之子,还有,怕是任务失败后的无可奈何;
比如,有美楼明明已经岌岌可危,却能凭一曲失传多年的《蒹葭曲》再次翻红,重新稳坐江南妓楼第一把交椅;
比如.......
很多曾经忽略过的内容如今历历在目。
是她肤浅了。
张怀之看她有些受伤的模样,又有些于心不忍,想来她好不容易令自己心软了一次,临了却发现,她才是那个最无用的。
“宁太妃能将唐尚仪派去护着这孩子,明摆了是很重视,而非漠不关心!”看她脸色暗沉,他又将话题一转,“其实这孩子目前是最安全的!”
“宁太妃没有动作,便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沈碧落抬头看他,还是微带了些希望,“你可有办法将他救出!”
良久,对面那人轻吐一字,“等!”
“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他们双方都忍不住之时!”张怀之显然不想继续这话题,话锋一转,道,“我可将你先弄出来!”
“我?”沈碧落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说不上来,想到离开的那瞬间,她心中确实有片刻的窒闷。
“怎么,你爱上陈王了?”张怀之儒雅秀俊的脸上快速闪过一丝阴霾。
沈碧落却没听出他话中的怪异,只一力否认道,“怎么可能!”刚刚那一瞬间的心脏急跳,该是错觉。
张怀之脸色稍缓,不觉又挂上和煦笑容,“你若想脱身,二十五去西山寺,便是最好的机会!”
沈碧落微愣,很快便知道了他的意图,“你是想让外祖母带我回去?”
张家老太君每年腊月二十五都会去西山寺烧香拜佛听经,风雨不改,想来张怀之就是想让她混进外祖母的马车,趁机溜出。
陈王再势大,也会给张家老太君几分薄面,毕竟那可是老镇国公的遗孀,连先皇都要礼让三分,御口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当然,秦子墨那厮估计也不会想到,她一介商人之女,能有如此显赫的外祖家。
可一想到要回那个地方,她又有些老大不情愿。
张怀之自然知道,可如今却是唯一的方法,“祖母她老人家很是想你!”
沈碧落声音微涩,“我知道!”
那个慈祥的老人,是自己在这京中唯一的牵挂。这三年,她每每去信,自己又何尝不想回来陪陪她,可她过不了自己心中这坎儿。
“那日,我会设法拖住母亲的!”张怀之循循善诱,“陈王府如铁桶一般,外人想攻进去,那是异想天开。”
“只有你自己安全了,才能想办法去救那孩子!”
沈碧落心有触动,不可否认,自己目前尚处泥泞,谈何救人。
张怀之看她表情略有松动,乘胜追击,道,“宁太妃忍得住,陈王忍得住,陛下却不一定能忍得住!”
“陛下与太妃之间并非简单的权力相争问题,还有其他化解不了的仇怨!”张怀之顿了顿,道,“太妃手上若不是有先帝留下的保命符,你以为陛下能放任她留到今日?”
沈碧落面色稍变,但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她能追根究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