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不知愁滋味,愁上心头才知苦,苦甜交杂,直教他辗转反侧,心绪难安。
见他停了筷,沈碧落以为他吃好了,便犹豫的开了口,“墨公子,碧落有一事相问,还请公子如实回答!”
秦子墨稍稍稳了心绪,抬眼看向她,“请问!”
沈碧落斟酌着措词,“上次公子捡到碧落的画箱时,可曾看到一支刻有‘云落’两字的兼毫?”
一股怒气自下而上,秦子墨脸色顿沉,这些日子包裹在糖衣炮弹中,他都快以为她真的对他有心。
好一招用心良苦,这么多日子的忍辱负重,到头来都是为了那支笔。
他回道,“不曾!”
“那你是如何确定,那是我的画箱?”
那间暗室建的隐秘,就算他察觉有人偷窥,想办法找到了入口,但她已离开,断不可能凭一个画箱,一套画具就确定她的身份。
除非,是拿到那支刻有“云落”的毫笔。
秦子墨满身阴寒,冷笑道,“凭我知道,你的另一个身份!”
“子虚公子,久仰大名!”
“你......”沈碧落突地站起,怒不可遏,“你调查我!”
“我的主子要住进来,做属下的当然要将这府里每个人的身份调查齐全!”秦子墨缓和了语气,他还不想就此将两人的关系弄僵。
然沈碧落却异常难堪,就像被剥光了衣服,在他面前全然没了隐私。
她本以为,秦子墨多半会因为兼毫笔,猜到当时在那间暗室的就是她,从而推测到江南贵妇间人手一册的人体工笔画出自她手,子虚公子就是她。
她却不知道,她的底儿早被人扒光了,她就如跳梁小丑般,在他面前做了这么多天的戏。
“呵!”,“呵!”
沈碧落突然傻笑起来,她可不就是傻子!
“落儿!”秦子墨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欲上前扶助摇摇欲坠的她。
“不要过来!”沈碧落大叫道,“阁下如今戏也看足了,可否容许碧落谢场!”
“落儿!”秦子墨微微苦涩,他没料到说出调查一事,她的反弹如此之大。
沈碧落眼神冰冷,走的决绝。
秦子墨欲追上前去,却被一直冷眼相看的阿暮拦住,“烦劳给主子一些时间!”
秦子墨瞧着她,脸色阴沉,寒气四溢,然阿暮却未挪开一丝一毫。
半响,秦子墨退开一步,跌坐在桌旁。
阿暮不再看他,转身追沈碧落而去。
流觞挪进亭子,看着恢复往日冰霜模样的主子,不明白刚刚还是十分融洽的春暖花开,怎么一瞬间就回到了四九寒天。
☆、冷战中
已经是第三日了,秦子墨坐在清柳轩正阁的屋顶,望翠雨轩兴叹。
若是忽略了那满身暴戾,让人退避三舍的阴寒之气,简直是一尊雕刻精美的望妻石。
冷战,或者说是沈碧落单方面冷战,已经第三日了;没见到她的人,没吃到她的饭,也已经第三日了。
秦子墨在暴走边缘徘徊。
饿,很饿,饿的胃疼,全身都痛。他并非矫情,战时深入敌军腹地,几天未进颗米,全靠露水和草皮支撑的日子也有,可现如今,不是她做的,他竟难以下口,他觉得他病了,他迫切需要沈碧落的治疗。
今日一早,他终是没忍住煎熬,跑了一趟翠雨轩,却连人面都没见着,就给人堵在院子外。
那消失了几日的神秘护卫冷眼将他拦下,“主子不在!”
他没开口,永宁却冲动道,“大清早的,沈姑娘不在自己院子待着,你唬谁呢?”
那护卫蛮横道,“我说不在便不在!”
秦子墨剑眉一拧,若他不是沈碧落的护卫,此时只怕早动手将他打趴,“若不在,那我便等着吧!”
说完,也不理会他杀人般的眼神,自顾在院外找了块石头坐下。
“你这人这么这般没皮没脸?”盛一唾骂道。
他不过是去追了那匪首几日,这,剧情怎么就发展至此。
京城那位,似又在蠢蠢欲动,弟弟的家信里竟隐隐有些打听的意味,一个是前主子,一个是现主子,他也很纠结。
这位好不容易安生了两年,偏在这时闹什么幺蛾子,若是被那位知晓了,只怕所有人都不得安生。
想至此,盛一浑身一颤,赶人的意思更直白,“你快走吧,主子岂是你可肖想的!”
“放肆!”永宁怒喝道,“你这等身份也敢......”
“永宁!”秦子墨及时喝住他,站起来掸了掸灰尘,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眼神冰冷,“我是不是肖想,岂是由你来定!”
盛一被他眼中的肃杀之气惊得一怔,半响没回过神来。
刚刚那眼神中沸腾的杀意,对他来说,太过熟悉。
这人绝不是简单的贴身护卫那般简单,只有常年刀口舔血之人,才能一个眼神就这般让人毛骨悚然。
就连背影都这般冷冽,这人到底是谁?
既是从京城来的,需要让那边知晓吗,小姐这边......
盛一首次觉得他果然是没弟弟聪明的,这些问题若是由他来解决,只怕是小菜一碟。
······
阿暮几次要起身出去,都被沈碧落按了下来。
“小姐!”阿暮也是急了,“盛一那个一根筋的,不会说话,若是惹怒了墨公子怎么办?”
沈碧落发作了这几日,脾气也缓了下来。那舒公子看样子也像个王公贵族,凡事谨慎一点罢了,姓墨的不过是个护卫,也没什么错。
至于当时为何自己生那么大的气,她也没细究下去,横竖他最多也就能查到“子虚公子”,过往的那些,她早断的一干二净,单凭“云落”他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小姐!”
自己这般着急,她家主子还在神游方外,她不由有些气促。
“你前些时日不还嫌他能吃吗,这样不正好!”沈碧落逗趣道。
想开了便好,找个知根知底的,总比婚后发现了她干的这些混事再秋后算账的好。
如此一想,她不觉有些怔愣,什么时候开始,她竟默认了与他的婚事,好奇怪?
阿暮征询道,“那小姐,放不放他进来?”小姐能如此逗她,想必心中已没了气。
这几日她也想过了,那姓墨的人虽冷了些,但看小姐时,眼神里尽是温柔,想来喜欢小姐一事,也不是说说而已。
何况,他早就知晓了小姐“子虚公子”的身份,却没有任何鄙夷不屑,若是换一个人,只怕早就指着小姐破口大骂“不知廉耻”了!
如此看来,除了能吃一条,这墨公子还是相当能配她家小姐的。
“不放!”沈碧落气哼哼说道,“总要让他吃些苦头,不然我不是白气了!”
“小姐!”阿暮柳眉紧蹙,出口就是老妈子心态,“这墨公子不过是暂待扬州,指不定哪日就被招了回去,你若这般和他置气,真把他气走了,就该后悔了!”
“走就走了呗!”沈碧落嘴硬!
“小姐!”阿暮有些气急。
“好了,好了!”沈碧落笑道,“阿暮姑姑,我知道了!”
“他如今把我查了个底儿朝天,我总要弄明白他的家世才好吧,总不能他住在何处,家中几口人都不知道,就这样把自己嫁出去吧!”
“何况,他同不同意与我一同留在江南,入住沈宅,这些现在都不清楚,急不来!”
其实还有一条,他能不能留下,关键也不在他,还得看舒公子放不放人。
若他是个定了死契的家奴,这事就相当难办了。
之前她对秦子墨还存着犹疑的心态,自然没往深处想,这两日静下来想想,却发现,找他,还不如找江皓天省事。
不过他既能与江大公子结交,想必身份也没低微到那种程度。
阿暮可不知她心中所想,看盛一将人赶走,再顾不上她的交待,怒气冲冲的就跑了出去。
······
永宁从外头回来的时候,秦子墨已坐在屋顶喝了一早上的西北风,好在日头还不算太毒,他又是晒不黑的类型,忽视了鬓角有些散的发丝和凉薄的神情,颜值还是非常抗打的。
“主子!”若不是有十万火急的消息,永宁此时是万万不敢惹火烧身的。
“说!”声音低沉,十分危险。
但永宁此时也顾不上了,纵身一跃便到了他身边,耳语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