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落听了只想翻白眼,这狗皇帝,人就差将剑架在他脖子上了,他还问人是不是要杀他。
陈其道见此也只是冷笑一声,“事已至此,老夫别无选择!”
狗皇帝又道,“外祖父如此执迷不悟,当真要整个陈家为你陪葬?”
陈其道回,“不,老夫只会让陈家更上一层楼!”
他冷哼道,“这江山你秦家霸占的够久了,也该轮到陈家了!”
两人隔着血河死尸,相视良久。
皇帝出乎意料的笑了起来,仿若松了一口气,“朕给过外祖父机会了!”
沈碧落傻子一样的看着皇帝,实在是对他们前面的白痴对话感到无语,更奇怪此时皇帝的反应。
她估计陈其道也差不多表情,因为再也没听到他的回答。
狗皇帝神色已恢复寻常,沈碧落也看不出来什么,只能将视线重新投到秦子墨身上,此时他全身已血淋淋一片,看不出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血。
黑衣人方向不知何时加进来一白眉老者,那人一与陈朗对上,黑衣人就退出全力砍杀甲兵,渐渐杀出一条血路,很快在案前与乔远汇合,拉出一条最坚固的防护线,滴水不漏,妄图杀进来的甲兵都成了刀下亡人。
尸体越堆越高,血水汇流成河,渐渐溢到众人脚边,沈碧落皱了皱眉,可退无所退,虽有些恶心,也只能憋住胃中的翻江倒海,默默忍受。
突然手臂一痛,宁太妃紧紧抓住她,面色煞白,目光惊恐的看着地上渐渐靠近的血色小溪。
沈碧落眉头一皱,突然就想起来了睿王之死。
看来,众人以为心冷似铁的宁太妃对儿子的死并非外人所道的那般毫不在意,相反,那场厮杀只怕成了她一生的噩梦。
她拍了拍她的手,将她的视线挡住,又从案上翻了几本册子,扔到离的最近的一条血线中,暂时阻止了血流方向。
皇帝抬首看了她一眼,眉心蹙拢,却没出声。
尸山已渐渐挡了他们视线,外面冲杀的声音也欲喊欲烈,言申双手执剑,始终没用武之地,血水渐渐染上沈碧落的绣鞋,她皱了眉头,却没挪动身体。
皇帝的气闲若定,让她猜测了一种可能。
陈家,只怕真是穷途末路了!
果然,那乔远左手拧断一个甲兵的脖子,右手执剑将另一个小将领当胸刺穿,扭过来的脸上却喜色满满。
“陛下,安南侯到了!”
☆、迁怒
喊杀声不知何时止了!
沈碧落只记得满目的红,血水浸染了她全部的鞋面!
秦子墨说带她回家的声音犹在耳畔!
沈碧落一个睁眼,人已在墨阁,阿暮守着她!
“王爷呢?”她匆匆爬起,背后却是一痛,又沉沉落了下去。
她这才发现她是一直趴着睡的。
沉睡前的记忆纷纷回到脑中。
自安南侯率军进来后,结局已经明朗,剩下的也不过是在垂死挣扎。
皇帝此时倒有闲心将目光锁在宁太妃身上,确认道,“父皇当真爱朕?”
宁太妃纵使脸色煞白,此时却露出奚落之笑,“陛下不信?”
她又从袖中掏出虎符来,“陛下是因这个才不信的吧!”
她伸手将虎符置于案上,“此符对于陛下而言,是无上的权力,对本宫而言,只是个能时时缅怀他的物件而已!”
“陛下要,且拿去吧!”
皇帝冷笑一声,却没有动手去拿近在迟尺的虎符。
他冷笑道,“他施舍你之物,朕有何稀罕!”
宁太妃突然笑了,且笑且摇头,“陛下当真还是个别扭的孩子!”
“住嘴!”皇帝脸上闪过一丝不豫。
宁太妃却没有住嘴,反而笑的让人看了难受,“他爱陈皇后,陈皇后就用死来报复他!”
“他也爱陛下,可陛下你却不信他!”
“真是可怜呢,好可怜!”
皇帝不知她可怜的先帝,还是他,面色已有些狰狞。
宁太妃似没看见,或许,她也不在意,她似笑似哭,“可怜他一生算尽,至死都不忘给你谋划!”
“更加可怜,他身边人无数,却无一可信之人!”
她凄厉喊道,“若是将这虎符留你,这江山早姓了陈!”
她又窃窃喜道,“他只信我,他只信我!”
沈碧落近距离的看着她的神情变化,心中艰涩。
先帝将唯一的爱给了先皇后,却是负了所有人,而宁太妃,是他辜负最深的一个。
她心中不忍,提手想搀扶她一把,却被她狠狠推开。
她神色凄楚,口中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他们逼死我的睿儿,我不想隐瞒的,我辜负了您的信任!”
“嘿嘿!”她诡异笑道,“睿儿,母妃聪明吧,母妃等到他们自相残杀了呢!”
“你等等,等等,母妃这就杀了他替你报仇!”
说罢就伸手摸向头钗......
言申早就有所防,当即提剑刺了过来。
沈碧落眼前剑光一闪,容不得思考,一伸手推开宁太妃。
刀剑入体的冰寒,这辈子沈碧落都不会忘记。
她还未曾跟秦子墨亲自道别,她还未曾再亲她的小秦夏一口,无边无际的恐慌已将她淹没。
她扭头看向惊悚的宁太妃,急匆匆过来抱住她的婆母,还有那个一向满脸不屑的皇帝,他此时眼中的是什么,惊讶,不信,还是害怕......
她艰难看向堆垒的尸山,她看不见她的秦子墨了,一点也看不见了......
······
阿暮将下滑的丝被重新给她拉上,动作轻而缓慢,嘴边却恶狠狠的低声回道,“王爷守了你三天,刚睡着,你声音低些!”
沈碧落怪异了看了眼她,觉得这丫头的脾气越来越差了。
收回视线时扫到不远处的美人榻,秦子墨蜷缩在上面,青须铺满下巴,脸色暗沉,眼窝处泛着青黑,该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朦朦胧胧的坐了起来。
“落儿!”待看清她双目明亮亮的看着他,一个健步跨了过来,“你醒了?”
沈碧落给了他一个微笑,“嗯!”
她抬手想摸摸他,却被他一把抓住,“你还有伤,别乱动!”
沈碧落有些委屈,“我想摸摸你!”
秦子墨绽开笑意,眼神亮了许多,他低下头,将脸颊送到她的手边,“你摸!”
她手指轻轻拂过他的眼睛,鼻子,嘴巴,下巴,在青须上流连片刻,有些心疼,“瘦了好多!”
秦子墨笑道,“没关系,等你好了,给我煮好吃的补回来!”
沈碧落莞尔一笑,“好!”
到底手臂的动作牵引到背后的伤,沈碧落不敢再动,任由秦子墨握在手中。
两人沉默片刻,沈碧落问道,“今日初几?”
秦子墨回她,“初三?”
沈碧落有些讶异,“我伤的很重?”
她也看不见背后的伤,但能一醒就爬起来,该不会太要命,怎么一睡就睡三天?
秦子墨摇了摇头,“不太重!”
他当时看到沈碧落满身是血的趴在母妃怀中,背后还戳着一把剑,当真觉得天都要塌了,他甚至都不知是怎么走到她身边的。
若不是言申还略懂医术,又在发现是她的时候,撤了力道,那夜运出城外焚化炉的尸体只怕会再多言申一个。
看到沈碧落疑惑的眼神,他笑道,“你的戒指划破了你的手指!”
沈碧落这才发现另外一只手上也包扎了纱布。
坑,这绝对是坑!
害人不成反被害,这约莫就是自己现在的真实处境。
她扭头犹豫问道,“宫内咋样了?”
秦子墨笑意微凝,瞬间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替她掖了被角,“你好好休息,一切都没事了!”
沈碧落柳眉一蹙,“我想听具体的!”
秦子墨这下却没迁就她,正好阿暮端了药过来,他顺手接过,“你先喝药!”
沈碧落也使了性子,扭过头去,“其他人我可以不管,我只想知道宁太妃如何了?”
她很清楚,不管是宁太妃有意隐瞒先帝真心,以致皇帝、陈其道祖孙相残,还是宁太妃最后拔钗刺杀的行为,宁太妃只怕都......
她当真不敢往下想下去。
她转回来看他,神色恳求,“你就告诉我,宁太妃还活着吗?”
秦子墨低声哄道,“乖,先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