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啸摆摆手,握紧缰绳道:“没事,继续赶路。”
明明只是寻常的问答,但是手下却莫名听出邓啸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似乎带着无数恨意。
他也不敢再多嘴,双腿一夹马腹,快速跟上已经飞奔而去的邓啸。
“……我原本是邓啸府里的丫鬟,后来被放了出来。”易卿信口开河,“但是我还是想着能给旧日主子立功,所以想劝说你们投诚于他。”
薛天朗设想过无数可能,但是唯独没想到,她是邓啸的人。
可是他也不是泛泛之辈,对易卿的说法还是将信将疑。
“你说你是指挥使府上的丫鬟,有什么证据?”
易卿摊摊手:“指挥使的名声,您多少也听过吧。我没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但是可以告诉你一件绝密的事情,你可以让人去求证。”
“你说来听听。”
“邓啸的娘亲何老夫人,是我从前伺候过的。何老夫人一直都不知道邓啸是太监,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大当家没听说过吧。”
薛天朗果然愣住。
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那何老夫人想来是傻的。
“而且何老夫人对人十分友善,尤其年轻女孩子,不挑门第,就想让邓啸娶妻生子。大当家若是不相信我的话,可以派个年轻女子去接近她,不难查明。”
薛天朗冷笑:“你以为我是傻的?我去邓啸眼皮底下兴风作浪,是嫌死得太早吗?”
这种当,他才不会上。
易卿心里暗暗道,她那么兴风作浪,现在不也好好活着?
“我说的是真的,但是大当家不相信,我也没办法。”她叹了口气道,“我确实是看淼儿不想嫁到孟家,帮她出个主意。”
薛天朗手中盘着两个铁丸,若有所思,审视地看着易卿,似乎想看出来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易卿从容自若,手心里却暗暗捏着一把汗。
薛天朗不是个好惹的,能占山为王这么多年而屹立不倒,肯定有两把刷子。
薛淼儿的傻白甜一定随了娘。
前朝余孽,她娘可真不称职。
薛天朗似乎信了她的话,道:“我姑且相信你,但是你要证明给我看。”
易卿无语:“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
“邓啸要来河南,就这两日。”
“啊?”易卿差点惊掉了眼珠子。
这瘟神不好好在京城待着,来河南凑什么热闹?
她心里甚至涌起一种很不好的想法——难道狗皇帝不是完全相信萧畋,派他出来之后又派了个监视的来?
要真是那样的话,她还是一把毒药毒死那狗皇帝算了。
但是这种想法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既然薛天朗都能知道邓啸的行踪,可见这件事情并不算隐秘。
她想这许多的时候,薛天朗却以为她是心虚,怒而提起砍刀,直接架到她纤细的脖颈之上,怒道:“说,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易卿:“我刚才明明已经说过了。”
“你在撒谎,否则你心虚什么!”薛天朗怒道。
易卿无语,真想问,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心虚了?
“我只是惊讶,不是心虚。”易卿耐着性子道,“他好好地在京城待着,又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怎么能轻易出京?难道出了什么事?大当家能否告知一声,他此行目的?”
薛天朗面色和缓了一些,然而刀却没有撤下。
“皇上加封孟家祖宗,让他来传旨,以示恩宠。”
易卿:“……”
狗皇帝这又是想干什么?明明已经遥遥切齿恨不得扒了人家祖坟了,面上却还装模作样,封赏什么祖宗。
就不怕日后把孟家祖宗气得从地下爬出来找他算账。
转念一想,或许皇上想用邓啸吸引注意力,给萧畋创造更好的调查机会。
“你怎么不说话了?”薛天朗狐疑地道,“是不是心虚,还是又在编造什么谎言!告诉你,我可不是淼儿。我本来就觉得淼儿把你捡回来有些不踏实,你果然有背景,肯定不是好的。”
“大当家若是淼儿,山寨早完了。”易卿道,“我只是在想,皇上为什么要派一个平时负责抄家的人来颁恩旨,这于理不合。”
“你知道得倒不少!”
薛天朗自己也觉得这件事情莫名其妙,他也知道孟、林两家现在都忐忑不安。
这两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旦拔起萝卜就会带出泥来,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易卿摊摊手:“在邓府耳濡目染,想不知道也难。我知道大当家怀疑我是朝廷的细作,可是朝廷什么时候会派女人做细作?就算真的有,也不会派女人来劝降的吧。我和淼儿相处这么久,也知道她是您的宝贝。要是我真有坏心思,直接拿住她,还怕您不就范?那岂不是省时省力?”
薛天朗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反驳。
“要不这样,”易卿主动道,“等邓啸来了,我去见他一面。他若是不认识我,肯定不会见我,对吧。你若是不放心,可以让淼儿扮成我的丫鬟,同我一起去,如何?”
薛天朗断然拒绝:“我不会答应让淼儿以身涉险的!”
第242章 说服薛天朗
易卿道:“要不把淼儿叫来,你问问她的意思?”
薛淼儿推门进来:“我愿意。”
她或许没有那么聪明,但是她了解她爹啊!看到提起易卿时候薛天朗的神色,她就隐约觉得不对,所以她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因此也偷听了易卿和薛天朗的对话。
“不准去!”薛天朗道,也为自己这个傻白甜女儿的智商而发愁,“不管她是否认识邓啸,只要她到时候抖落出你的身份,你就没有退路了。”
易卿心想,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一语中的。
她刚想说,那就随便找个人陪着她去,就听薛淼儿道:“不,爹,让我去。她要是举报我,我就说她是我小娘。”
易卿庆幸自己没喝水,否则一定喷了。
“不敢当,”她面无表情地道,“别给我抬辈分,我受不起。”
“我是说万一。”薛淼儿道,“但是我相信你不会那么做的。其实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她又看向薛天朗,恳求道:“爹,这么久,一直都是您在为我操心;现在应该让我出点力了。我讨厌孟家,讨厌孟庆龙,不想嫁进去。我们试试吧,如果能抱上邓啸的大腿,岂不是更稳妥?”
薛天朗叱道:“换谁都行,邓啸也不行。你也不想想,他是干什么的!他是锦衣卫指挥使,什么事情他查不出来?他轻松就能查出来你的身世,到时候……”
易卿道:“既然大当家对邓啸的能力如此相信,那就应该相信他,也能查出来淼儿一直在山上长大,和前朝余孽没有任何来往。如果我没猜错,邓啸不会无缘无故来到河南,皇上定然是对孟家或者林家,甚至对两家都有所不满和怀疑。”
见薛天朗要反驳,她冷笑道:“大当家见多识广,难道从前听说过锦衣卫指挥使上门封赏的先例吗?”
薛淼儿倒是道:“易卿,我觉得腻说得未必对。说不定皇上这次就改了呢?毕竟圣旨已经下了。”
“你以为你是皇上吗?”易卿不客气地道,“既然是恩宠,那就要让受到恩宠的人感恩戴德;选一个锦衣卫指挥使,额外让人胆战心惊,你以为皇上会像你一样恶作剧?”
狗皇帝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章程的,他这般做,就是为了震慑这两家,让他们噤若寒蝉,如临大敌。
他们忙着应对邓啸的功夫,萧畋或许可以找到能够打开的缺口。
薛天朗若有所思。
“邓啸想要立功,所以如果大当家能把证据呈上去,请他帮忙替淼儿说句话,没你想象的那么难。邓啸是喜怒无常,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在皇命之外主动伤过谁。”
说到底,他就是皇上的一把刀,要他插在哪里他就要插到哪里去。
他的名声一定不能好,他若是八面玲珑,同朝臣交好,皇上还怎么能信任他?
他必须六亲不认,名声可怕,人人避而远之,甚至恨不得他立刻死去;只有这样,他才能彻底依附皇上,对皇上言听计从,忠心耿耿。
这些套路,易卿都懂。
从这个角度讲,邓啸必须做好皇上的狗腿子;他有用,才能继续好好活下去。
这样比较下来,皇上对萧畋,似乎也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