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长到十五六岁,有了自己的主张,就有些叛逆,不想再在李家,要自己出去闯荡。祝妈本未卖身李家,只是个拿工钱的佣人,本来就是想走就走的,只是在李家这么多年,祝妈早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无奈儿子不这样看,年轻气盛,想要出去闯一番事业,再加上当时李家正有麻烦,也不知会是怎样的结局,祝妈拗不过,也只得求了老爷放儿子出去。
李家为人宽厚,祝妈一说,老爷就准了。儿子走的时候对她说,等建了一番事业就来把母亲接走享福。祝妈并不求儿子有大作为,对儿子说只要平平安安就是她最大的福,可儿子主意已定,洒泪别了祝妈,离家走了。
那是三年前的事情,开始儿子还不时地有信回来,但慢慢地信就少了,最后一次来信还是半年多前,儿子说进了一家镖局,要去很远的地方押送货物,然后就没了音信。
也不知儿子现在在哪,怎么样了。李家公子来信的时候,她高兴之余就想到自己的儿子,心里就有些伤感。祝妈不是喜形于色的人,心里的事很少写在脸上,表面上总是笑呵呵的,没人知道她的担忧和愁苦。她不会写字,几次想求别人代写封信给儿子,可一想也不知儿子在哪,信往哪里寄,话倒嘴边又咽回去了。
也不知儿子现在怎样,只保佑他平安无事,能有时间回来看看她,祝妈放下手里的针线,双手合十,嘴里喃喃地祷告一回。儿大不由娘,栓也是拴不住的,她叹了口气。
一道闪电划过,轰隆隆的雷声车轱辘般从头顶滚过,祝妈心里有些打鼓,不知为什么今天从天黑起就有些心神不定。又是一道闪电,一个黑影印在窗纸上,祝妈吓得扔掉手里的活计,刚要喊,却听见敲门的声音。
“谁?”祝妈的心突突地跳,眼睛瞪得大大的,她伸手握住放在身边的剪子。
“是我,李财家的。”门外的声音和雨声混在一起,听的不是很真切。
祝妈松了口气,把剪子放回床上,端着灯起身去开门,只见李财家的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把油布伞,伞上的水滴滴答答地滴到脚下的青砖上。
“快进来,”祝妈把李财家的让进来,“这么大雨,你怎么跑来了?什么要紧的事?”
李财家的进屋把伞靠墙放稳,对祝妈说“这雨好大,雷也出奇地响,可把我吓坏了。”
“可不是,我心里也有些发毛。”祝妈把灯放到桌子上,“害怕你还到处乱跑,黑灯瞎火的,什么事不能等明天。”
“可不是等不到明天,”李财家的说,“李财今天下午去镇上了,这大雨肯定回不来了,我一个人在屋里好害怕,想着来和你做个伴儿。”
“好啊!”祝妈脸上带着笑,“别说你,我也觉着害怕呢。”
“你害怕,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李财家的打趣道。
“你才做亏心事了呢。”祝妈笑着啐道,她把李财家的让到床上坐了,对她说“你上次病了以后咋样了?别不经心,可得好好养养,看你现在这样子,脸色都不对,青面鬼似的,你家李财也和你一样。”
李财家的有些紧张地笑了笑,对祝妈说“可不是,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还得再养养。”
祝妈回身打开柜子拿枕头被子,李财家的盯着祝妈的背影,紧咬着牙,眼睛里噗地爆出两道光弧。祝妈把找出的枕头和夹被放到床上,李财家的忙脸上堆起笑,起身帮着祝妈铺床铺被,两人又闲话了一回,就吹灯睡了。
有李财家的作伴儿,祝妈心里安稳了许多,没一会儿就睡着了,鼾声和着雨声雷声,此起彼伏。李财家的躺在祝妈身边,斜眼看着她,脸上带着古怪的微笑。又等了一会儿,李财家的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小心翼翼地下了床,祝妈仍然在熟睡,李财家的打开门,李宝家的和李财闪身进来,随手把门关上,他们的身上湿漉漉的。
他们三人对视了一下,好像早有了默契,李宝家的走到床尾,李财家的来到床头,李财上了床。黑暗中他们三人的眼睛开始发出紫绿色的光,忽闪忽闪的,李财抬腿跨过祝妈的身体,朝床尾李宝家的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站在床头的李财家的,双手猛地向下钳住祝妈的两只胳膊骑到祝妈身上,李宝家的按住祝妈的双脚,李财家的掐住祝妈的脖子。祝妈无法呼吸,张大了嘴,她已经被惊醒,但迷迷瞪瞪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一道闪电把屋里照亮,雷声滚滚,李财张开嘴,嘴里吊着一条发光的蛇形物,转动着头四处寻找。祝妈开始挣扎,但哪里还动得了,李财嘴里的蛇形物越伸越长,倏地插进祝妈嘴里,祝妈两眼瞪得铜铃一般,充满恐惧地盯着李财发光的双眼。蛇形物不断地钻进祝妈嘴里,慢慢地,祝妈闭上了眼睛,不再挣扎。
李财起身下床,李宝家的爬上来,她跪在祝妈身边,嘴里吐出的蛇形物插进祝妈嘴里。李财坐在旁边呼呼地喘着粗气,他看上去很疲乏,最近的频率实在是太频繁了,他们每个人都觉得体力不支,体内的蛊精虫不够用了。
李宝家的完事又换了李财家的,这时候李玉进了门,他看了一眼祝妈,扭头进了旁边的灶间。黑暗中,他小心翼翼地用油提子把油从罐子里舀出来,泼洒到灶台和长条案上。闪电照亮了灶间,李玉弓着身子的黑影像一只佝偻着的大虾,雷声从头顶轰隆隆地滚过,李玉拿起火镰点燃了火信,然后把火信扔到泼洒了油的灶台和长条案上。火苗噗地一下燃烧起来,李玉有些害怕地退了两步,他站在通往祝妈卧房的门前,看着火苗慢慢地燃起。他的眼睛发着紫绿色的光,不时地爆出粉紫色和黄绿色的光弧。李财家的也完了事,和李财还有李宝家的一起走过来,站在李玉身后。火越烧越旺,橙黄色的火苗映在他们眼里,黑色的浓烟开始在屋里弥漫。
李玉突然大喊了一声“着火啦。”
“着火啦。”李宝家的跟着喊。
“着火啦。”李财和李财家的一起喊。雨声很大,声音被雨幕吞噬,没有传多远。
四个人拿了桶和盆跑出去舀了水,又跑回来,李宝和李尊也提着木桶跟了过来。他们站在门口,没有立即泼水,而是又等了一会儿,等火势又大了些,李玉才提起桶,把桶里的水泼向燃烧的火焰。水和燃烧的表面接触,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烟更浓了。
橙红色的火光一跳一跳的,穿过门洞照在祝妈卧房的墙上,几个黑黢黢的黑影映在墙上,好像舞动的鬼影。鬼影下,祝妈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死尸一般。
大雨哗哗地下着,正房里,李玉家的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雨声很大,什么也听不到。一个闪电把屋里照得一片惨白,然后是滚滚的雷声。
里间屋里传来老爷的咳嗽声,李玉家的警觉地抬起头,盯着里间的门。门洞里里黑黑的,静静的,没再听到任何声音,李玉家躺在床上,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突然,她的眼睛像灯泡似的闪了一下,两道黄绿色的光弧唰地划过眼球,在快要消失的时候,啪地爆开了。
第57章 直觉
昨夜地动山摇的雷声和亮如白昼的闪电,搅得玉篆无法入睡,直到凌晨十分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可睡了没多久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她的头昏沉沉的,身体倦乏得不想动弹,她努力撑起沉重的眼皮,只见坠儿在那边榻上一动不动地躺着,睡得正香。
“坠儿,坠儿。”玉篆叫道,坠儿仍在熟睡,“坠儿。”玉篆又叫了一声,还是没见坠儿有反应。
砰砰砰,又有人在打门,玉篆起身下床,脚下只觉得像踩着棉花,她晃晃悠悠来到坠儿睡着的卧榻旁,推醒了坠儿。
“小姐,我睡过头了。”坠儿嘀咕道,但眼睛并没睁开,只用手把身子强撑起来,眼睛半睁着。
“你快去看看,谁在打门?”
坠儿迷迷糊糊地抬起头,也听到了敲门的声音。她下了床,随手抓起搭在榻上的外衣披在身上,头发胡乱挽了个发髻,摇摇晃晃地去开门。
门开了,李玉家的站在门外,“坠儿姑娘,少夫人起来了吗?”玉篆坐在卧榻上,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就起来了。”坠儿回答,“昨晚雷打得凶,睡得晚,有事吗。”坠儿的声音有气无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