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懿笑意又淡了下去了,她盯着泳池里荡漾着的波纹,脸上没有任何的羞涩与喜悦。
沉默了很久,她转头看着简鹿和,颤了颤唇,就在简鹿和以为她要回答自己了的时候,她忽然拿下肩头的浴巾,再次滑入水中,游走了。
“哇!时懿你居然耍赖!”简鹿和自觉被耍,又好气又好笑地踹了一下水,跟着跳入水中,游着追过去了。
”你别跑,说清楚啊。”
*
国庆过后,申大要举办校级手语操比赛,工商管理学院自然也要参赛。手语操隶属于心理协会,傅斯恬是心协的干部,也是这一次项目的主要负责人之一。
简鹿和看过她们编排的动作以后,觉得还挺有趣的,主动报名参加了。
周五晚上,他们全体参赛人员在体育馆前长长的台阶上排练,时间差不多了,大家本来都准备要走了,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了大雨,大家都没带伞,只好往上跑,躲进体育馆门口的屋檐下。
幸亏申城的雨总是如此,多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五分钟后,雨势渐渐地小了。负责教操的大三学姐提议:“等会儿再小一点我们就直接走吧?”
大家都没有意见。
又过了几分钟,雨趋于停了。站在前面的人探出手感受雨点,“好了,好像可以走了。”
“真的诶,走吧走吧,免得等会儿又下起来了。”大家都迫不及待地往下跑去了。
傅斯恬和简鹿和也一起往下走去。
刚下两个台阶,简鹿和忽然扯着她的手压着声音兴奋道:“斯恬,你看那边那几个穿着统一篮球服的男生!”
傅斯恬下意识地顺着她的目光向左前方的路上望去。
雨夜深重的夜色中,几个穿着申大红色篮球服的男生在细雨中有说有笑地走着。夏轲也在其中,他抱着篮球,不时回头看身后的队友,年轻的脸庞上是自信明朗的笑容。像是这夜色中唯一的一抹明亮色彩。
简鹿和说:“就那个明显比别人都帅的男生,你看到了吗?”
傅斯恬心底生出不详的预感,颤着喉咙咕哝出一声,“嗯。”
“你觉得怎么样?”简鹿和笑起来,“前天他和时懿表白了。”
“时懿答应他……”
傅斯恬脑袋嗡嗡轰鸣,一脚踏空,整个人歪倒了下去。
简鹿和听见声音,扭过头就看见傅斯恬从她的眼前跌了下去。
一切的发生不过是转瞬之间。傅斯恬瘦弱的身子停在可最后两个台阶上,一动不动,像极了无生气的娃娃。
“斯恬!”简鹿和吓得魂飞魄散,两股颤颤地往下跑去。
傅斯恬无力起身,天旋地转,眼前是一阵一阵的黑。
时懿骗她。星星从来不属于她,美好也是。
她以为她早已痛到麻木了。
可原来不是她骗自己没事了就真的没事了。
骗自己不会痛了就不会痛了。
她痛得要死了。
时懿……
时懿……
她在心底一次又一次地呢喃着这个名字。
简鹿和担忧的脸颊映入眼帘,夏轲关切的声音也传入了耳膜:“同学,同学你没事吧?”
她努力地想要露出笑来。
一串串晶莹的泪却顺着脸颊,滚落进了一地的脏水中。
“时懿……”
她放任自己喊出了这个名字。
声音太微弱了,谁也听不见。
第56章
“斯恬, 你起得来吗?”简鹿和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尾椎骨和脊背有尖锐的痛感传遍四肢百骸,浑身像是要散架了一样。傅斯恬有一刻甚至希望自己能够就此失去所有的知觉。
兴许这样能够好受一点。
可意识却好清醒好清醒。
时间终究还是在继续,所有的一切也都不是噩梦, 不是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就会消失不见了。
“要不,打120吧?”旁边有热心的男声响起。
简鹿和六神无主, 立刻翻包找手机。
傅斯恬扯动嗓子, 发出细弱的声音:“我没事……”她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眨掉了眼底所有的水汽,咬牙支撑着自己坐起来。
简鹿和马上伸手托住了她的背, 扶着她慢慢坐了起来。
“天哪, 你的手肘……”简鹿和这才看清,傅斯天右边手臂上全是擦伤, 特别是肘部擦破了好大一块, 血肉滲着红, 混合着雨水的脏污, 看起来十分狰狞。“我们去医院吧, 你还有没有哪里疼啊,头呢,头有磕到吗?”
她焦急地打量着。
傅斯恬低哑地说:“没事。”她抬手抱臂,挡住了有些湿了的前胸。简鹿和很快反应了过来,倾身挡在了傅斯恬的身前, 很大声地说:“没事了,没事了, 散了吧。”
驻足的人群都识趣地散开了, 夏轲和简鹿和稍一点头致意,也转身离开了。
傅斯恬注视着他的背影,无法自控地想象着时懿与他比肩而立的画面。男才女貌、天造地设, 她见过很多次了。以后,时懿会牵他手、会抱他、会亲他……
属于他……
仿佛胸腔里的最后一口空气都被拿走了,傅斯恬喘不过气,胸腔急促地抖动了起来,唇色苍白到骇人。
“斯恬,斯恬!”简鹿和害怕:“不行,我们还是去医院吧。能走吗?不然我打电话问问时懿,她在学校的话我让她开车过来送你医院。”
说着她就要拨打电话了。
傅斯恬伸手制止了她的动作,压着哽咽,声线不稳地拒绝:“不用了,不要……麻烦她了。”
泪水再次漫过了眼眶,她努力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眨眼。
简鹿和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见她虚弱却坚定的模样,叹了口气,妥协了。
傅斯恬站起身,简鹿和想扶她,她勉强笑了笑,摇头道:“没事的。”
只是稍稍走得有点慢,她像正常人一样得体地走回了宿舍。
宿舍里尹繁露在玩游戏,看见傅斯恬脸色苍白、一身狼狈地进门,顿时没了心思,跑到门边要扶傅斯恬:“怎么了?怎么成这样了?”
傅斯恬还没说话,简鹿和就先帮她答了,“我们排练完下雨了,斯恬脚滑,直接从体育馆台阶上摔下来了。”
“怎么会这么不小心。摔到哪了?”尹繁露拖了椅子到走道上让傅斯恬坐下。
傅斯恬怕弄脏她的椅垫,只是用手撑着椅背,安慰她:“只是一点皮外伤,没事的。”她转头问简鹿和:“鹿和,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拿一下我柜子里的衣服,我去洗个澡吧。”
简鹿和当然没有拒绝。
她像没事人一样拿了衣服进浴室洗澡,水龙头开启的一瞬间,泪水随着水流洒落。她靠着墙壁,慢慢地滑落,蜷起膝盖,呜咽到不能自已。
水流声盖住了一切。
可她还是不敢放声大哭。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寸地方是属于她的,没有一寸地方是容许她软弱哭泣的。眼泪,从来只会让她变得更惹人生厌。
她洗着澡,听见宿舍门吱吱呀呀,有人进进出出。洗完出来的时候,宿舍里人员果然有变化了。
“恬恬,你没事吧?”陈熙竹红着眼圈扑上来,紧张兮兮地绕着她检查。
傅斯恬眼眸微黯,却还是心暖,“没事,你怎么过来了?”
“繁露和我说的。她现在和鹿和一起出学校去帮你买跌倒药了。”
不久后,简鹿和与尹繁露便提着药回来了。傅斯恬和她们道谢,简鹿和犹豫着说:“写满日文的那瓶药,是时懿开车送过来的。”
傅斯恬错愕地看着她。
简鹿和解释:“刚好我和繁露在路上,她打电话过来,我就和她说了你摔倒的事了,她说她家里有药,就送到宿舍楼下了。”
傅斯恬一颗心沉在深海里,即使上浮,经依旧还是不见天日。她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时懿好像还愿意关心她,可是,她都愿意送到宿舍楼下了,却依旧不肯上来看她一眼啊。
她到底是在讨厌她,还是……还是在害怕她?
为什么要让她彻底绝望后又给她一点希望。是谈恋爱了,所以不再介意了吗?
“她几个意思啊?”陈熙竹瞬间恼火。
简鹿和莫名其妙,也有点生气了:“你这话什么意思啊?好心送药能有什么意思?”
傅斯恬连忙去压陈熙竹,“熙竹,不要这么说。”她给简鹿和和尹繁露道谢:“谢谢你和繁露,大晚上的还麻烦你们特意跑出去。”她声音干涩,“也帮我谢谢时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