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暖默然，“要完成剩下的拍摄还需要多少钱？”
“满打满算也要一千万才行，这还是在一点岔子都不能出的前提下。”
一千万。
江暖心中一凉，问：
“我们真的一点钱都没有了吗？”
“一滴都不剩了。”制片人说，“现在只能看辰谊能不能再拨点款给我们，或者去找其他公司。如果这样还不行，那我们这个片子很可能会半途夭折。好了不说了，我还在和人谈事儿，晚上回来大家一起开个会，商量一下怎么解决。”
“哎等等……”
江暖话还未说完，就被对面挂了电话。
她放下手机，盯着屏幕，有些出神。
不是十万，一百万，是一千万。
资金链断裂，如果这一次辰谊不愿意给他们追加投资，那整个剧组……
她根本不敢想。
车尾飞快地驶向前方。
很快，就到了辰谊大厦门口。
林荫路边，江暖下了车，穿过玻璃门，进了人来人往的大厅，匆匆走向前台。
“你好，我想见一下林总。”江暖说。
前台小妹瞟了眼电脑上的时间，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已经有人提前预约了。”
“有人约了？”江暖一愣，顾不上问是谁，急切地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林总，拜托你……”
话未说完。
就被一旁一道低沉的男声打断：
“小姐，麻烦，我有预约。”
江暖看向来人，豁然瞪大眼睛！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夹克，没有打理的头发有些凌乱，脸颊微凹，高耸的颧骨清晰可见。
他黝黑的眼眸对上她的视线，在此刻没有露出一丝诧异。
大厅中。
被擦得锃亮的地砖倒映出路人匆忙的身影。
江暖张了张嘴，“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你为什么在这里，我就为什么在这里。”魏杰正眼也不瞧她一眼，向前台小妹微一颔首，“我预约了林总两点的见面。”
“请稍等。”
小妹说完，拿起听筒按下座机，“你好，这里有两个人想要见林总。……呃，一位男士有预约，女士没有预约。”
“……好，好的，我明白了。”
小妹放下听筒，对二人微笑道：“林总秘书说，林总现在不在办公室。”
江暖忍不住出声：“不在办公室？”
“呃……林总出去了。但是他说，请你们二位到附近的咖啡店等他片刻，他马上就回来。”
江暖这才略略放下心，舒了口气。
“这是咖啡店的名字。”前台小妹放下笔，撕下便签递给江暖，“离这里不远。”
“谢谢。”
江暖接过便签，转身的时候视线正好掠过魏杰。
他深沉的眼瞳中流出一丝嘲讽，仿佛是在说：你为什么这么着急。
然而他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离开了。
江暖：“……”
咖啡店。
明亮的光线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
魏杰的视线落在面前冰凉的咖啡上，他皱了皱眉，朝人扬手。
“服务员，帮我把这杯咖啡加热一下。”
“好的先生。”
服务生走过来，端起咖啡杯时顺口问了一句，“这位女士的橙汁也需要加热吗？”
“不用了。”江暖笑笑，“我和他不是一起的。”
听到这话，魏杰的脸上无波无澜，没什么反应。
不出多时。
服务生从吧台端过热好的咖啡，一路穿过餐桌，重新放到魏杰面前。
“请慢用。”
魏杰拿起咖啡杯抿了口，很快就放下。
江暖不紧不慢地搅动着橙汁，打量着对方不耐的神色，和止不住敲击桌面的手指。
他们已经在这儿等了半个小时。
魏杰轻吁一口气，放下交叠的腿，正准备调整坐姿──
一道略显熟悉的男声传来，“不好意思二位，我来晚了。”
二人纷纷抬头望去。
林总似乎是刚从哪里回来，步履有些匆匆。
他拉开椅子坐下。
服务生走了过来，“先生喝点什么？”
“一杯咖啡，谢谢。”
林总说完，拿出眼镜盒，戴上眼镜，“你们二位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我……”
魏杰刚一开口，江暖就嘴快地拦下他的话头：
“是这样的林总。我们剧组的拍摄进展到三分之二，但是资金都用光了，剩下的拍摄无法完成。你看能不能再拨点资金给我们，好让剧组把接下来的拍摄顺利完成。”
“还需要多少钱？”林总问。
“一千万。”
林总挑眉，“江小姐，你要知道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我知道，可是……”
她话未说完，林总就转过头，“魏导，你呢？”
和江暖着急的态度不同的是，魏杰的语速显得不紧不慢，“我最近有一个新片要上映，只是在宣发方面还缺一些资金，希望林总可以援助一下，等到影片上映之后，按照比例分成。”
“还缺多少？”
“五十万。”魏杰回答。
五十万，一千万。
完全没有经验的新人导演和被业内看好发展的男导演。
只要不是傻子，任谁都知道选择谁。
毕竟，商人最看重的是利益。
一时间，江暖心中“咚咚咚”地打着鼓。
林总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摘下眼镜，拿着块手帕细细擦了擦，复又戴上，道：
“二位要的资金都不是小数目，我会回去和公司商议。江小姐──”
他突然叫到江暖的名字，她不由得一愣。
林总继续说：“还请你等我答复。”
江暖揣摩不出这四个字的意思，也是试探不出林总的态度，只好起身，结束了这段谈话。
然而下一秒。
她刚走出没几步，身后林总的声音清晰落入耳畔，“魏导，你留一下。”
江暖心中一沉。
然而很快，她恢复了平日的神情，继续向前走。
=
一轮圆月挂在夜空中。
酒店暗黄的灯光下。
一只手拿着水壶“咕噜咕噜”地往纸杯里注水。
制片人放下水壶，拿起纸杯喝了一口。
临时会议室。
气氛一片肃杀。
副导演，演员，制片，执行制片，剪辑……乌泱泱地坐了一屋子，却没有一个人在此时出声。
所有人的脸上都没有好表情。
安静得有些压抑。
制片人终于放下纸杯，慢悠悠地开口：“这个事情呢──”
却被一道清透男声打断，“下午我联系了几个影视公司的朋友，他们很乐意给我们剧组提供资金。”
周曾谙目光巡视着在座的人，最后落在江暖身上，“所以大家不必担心。”
制片人不由得一哽。
倪雪也开口道：“还差多少钱？我可以支援两百万，明天就打到剧组卡上。”
制片人又是一哽。
副导演见状，“啪”地一下拍桌而起：
“一个个都死气沉沉的做给谁看呢？不过就是一点小困难，跨过去不就完了？电影已经拍了一大半了，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样，难道就这么扔掉了？无论如何我们也得拍完它！我先起个头，所有工资我都不要了！全部用于剧组的拍摄！”
有人“哗啦”一下站起来，大声应和：
“副导演说得好！《地□□注的是大家的心血，绝对不能半途而废！现在剧组出了问题，我一个
小助理也帮不上什么忙。工资虽然不多，但能帮上一点是一点！”
又有人陆续站起来，“我也不要工资了！”
“我和大家一样！”
“我也是。”
“……”
直到最后。
大半的人拥挤地站了一屋子。
副导演看向低头喝水制片人，笑得绵里藏针，“陈制片，你也带个头，给大家鼓舞鼓舞士气？”
制片人陡然被点到名，手中的水杯一抖。他连忙摆手道：“不了不了，我那点工资也帮不上什么忙……”
副导演“哎哟”一声，“是啊，您那点工资还不够蚊子塞牙缝的呢。”
一片哄堂大笑中，气氛重新热络起来，不似之前严肃。
月色挥洒进来，将酒店的灯光衬得暖洋洋的。
江暖却无心和他们聊天，兀自拿上手机起身，扔下一句“我出去一下。”
就走出门外。
周曾谙目送着她的背影，黑瞳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