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同半引诱半威胁地说道。
“范书记,当初我们建房是有手续的,你看,我今天把手续也带来了,各位领导都看看,这个就是镇里当年给我们发的建房审批手续。”
汪定富说着就从怀里掏出那张盖着政府大印的纸张弯着腰恭敬地递了上去。
“我的也带来了,领导们看看,我们的不是违建房。”
李常有说着也从身上拿出自己当初建房的审批手续。赖蛮横伸手接了过去。仔细地看了起来。
白纸黑字政府盖的红章。他们确实是有审批手续的。
“老岳,你的建房手续呢?”范同转过头问岳部举。
“那年夏天雨季家里进了水,被水浸泡了,我也没当回事。就弄没了。”岳部举不动声色的说道。
“我看了你们的这个手续,这好像是当年李部长在这里工作的时候下发的,看日期都也十几年过去了,早也作废了。这手续是不起作用的。”范同漫不经心地说。
“对,这个手续早已作废了。范书记,你看看,这都破旧到什么程度了,字迹都看不清楚了。”
赖蛮横说着就把李常有那张建房审批手续也递给范同。
此时范同做了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动作,他刷刷刷就把到手的两张建房审批手续撕得粉碎。一边严厉地说:“你们的房子都是违建房,抓紧与大吉利房地产公司签订搬迁补偿协议,否则后果自负。”。
看着自己的建房审批手续被范同撕个粉碎,汪定富与李常有立刻目瞪口呆。岳部举则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你们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呢?我们的手续明明是有效的,你怎么能把它撕毁了呢?”
醒悟过来的汪定富说着就要上前动手。
“你们这不是欺负人吗?还我建房审批手续来。”
急红了眼的李常有也立刻咆哮了起来。
“算了,算了,跟他们讲不清道理,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还是回去吧。”
眼看要出事,岳部举就伸手扯了扯汪定富的衣角,又拉了拉李常有的胳膊,连拉带拽地把他们劝走了。
“范书记,你真高明,你这一招实在太妙,这样一搞他们的房子就都成了违建房了,他们不签协议也不用担心,我们就以清理违建房的理由强拆。”赖蛮横对着范同奉承道。
“你撕毁了他们当初的建房审批手续,再以拆违建的方式达到目的,这下没了手续,他们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告状也无门,范书记这手做的真的绝了,太绝了。”马嘶鸣也对着范同竖起了大拇指。
“对付这些难缠的刁民就要使点手段,胡萝卜加大棒,饴糖加砒-霜,双管齐下,才能做好工作。”
范同得意洋洋地介绍着自己的工作经验。
四
收秋后,田里的那些青纱帐不见了,一眼望去一览无遗。早饭后,三家村的几户村民正在各自做着营生。从远处传来机械的隆隆声。一辆黑色的轿车后面跟着一辆装满了人的大篷车与一架挖掘机,只奔三家村而来。
“强拆队来了。”随着李常有老婆吴云霞的一声惊恐的尖叫,人们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赶紧赶回家中护家。
“主啊,求求你,庇护你的孩子吧,保佑我们平安,驱赶走害人的魔鬼,让我们别受骚扰与惊吓。”汪定富的老婆跪在地上虔诚的求着她的主能够救救他们。
“你这个老婆子,就连东方的菩萨都不能保佑我们,更别指望什么西方的神灵了?”一向不信教的汪定富一看老婆子跪在那里唠唠叨叨的,顿时不耐烦的责备道。
老婆子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跟着汪定富出了家门。
黑色的轿车在三家村汪定富家的门前停了下来,矮矮胖胖壮壮实实的‘痒辣子’汪兵从车里走了下来。跟在后面的皮卡敞篷车也到了,上面的人像下饺子一样陆续地跳了下来。站在汪兵的后面,眼睛大小不一的盯着汪定富家那低矮而破旧的老式瓦房。
“二大爷,今天我们奉命拆迁,你是我二大爷,你先带个头,协助一下我的工作,让我把你家的这三间瓦房先拆了,做个榜样,这样他们两家就没有话可说了,跟着我再把李家与岳家的房子也推了。补偿嘛,你还是可以领的。”
推着平头带着墨镜一脸横肉的汪兵瓮声瓮气地对着汪定富说道。这声音又粗又硬,像是从野地里空旷的坟墓里传出来的回声一样。
“你这个王八犊子,谁是你二大爷,今天你要是敢动我房子一根毫毛,我他妈的就与你拼了。”
心情异常激动的汪定富涨红着脸,瞪着血红的眼睛,像是刚刚参加过一场酒宴后喝得烂醉的酒徒。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你脸你不要,你要不做我二大爷,那我今天就是你大爷了,汪八旦,上去拆。”
看汪定富不给自己的面子,拆迁队长汪兵很下不来台,不加思索的顺口就做了他二大爷的大爷。挥手喊着汪八旦开着挖掘机上去拆。
“汪八旦,你敢?你知道你干的这是什么事情吗?扒人房屋,这是最缺德的事情。将来是要下地狱的。”岳部举厉声呵斥道。
“当年公司不景气是你儿子岳小明裁员让我回了家,现在我只能跟着汪兵哥混日子了,端人饭碗服人管,我也只能奉命行事。”
汪八旦说完开着挖掘机直奔汪定富家那三间瓦房而去。
“要拆你就先碾死我吧!”
一声尖叫,李常有媳妇吴云霞躺倒在挖机通往汪定富瓦房的通道上,用身体挡住了汪八旦的挖机,汪定富的老婆也跟着躺倒在吴云霞的身旁阻止挖机前进。汪八旦也只能暂时把挖机停下来。在危难面前,他们三家异常的团结,一致抵制强拆,共同保卫自己的家园。
汪兵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大手一挥:“上,把他们给我拖开。八旦,开过去,拆!”汪兵挥手命令着他的强拆队。
听到主人的号令,很快众人就立刻拥上去,像宰年猪一样捉腿拽手,七手八脚地把吴云霞与汪定富的老婆拖开。披头散发的两位妇女被人像年猪一样地抬到一边,扔得远远的,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她们呼天抢地地咒骂着,他们也许是被摔伤了腰,也许是跌疼了屁股,没有再爬起来,双手在空中拼命的挥舞着。向是在向空中的某种神灵求救,但是瓦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只有几只受到惊吓的麻雀展翅迅速逃离。任凭他们哭喊呼叫,众人丝毫不去理会。
地上散落着一只女人的鞋子,不知道是吴云霞的还是汪定富的老婆在挣扎的时候散落下的,痒辣子汪兵走过去,像足球运动员一样抬腿一脚踢飞了那只遗落下来的女式鞋子,那鞋子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然后落在前面的菜地里没了踪影。汪八旦驾驶着挖掘机开过去砸开了汪定富家房屋的一角。
“轰隆”的一声响,响声似乎震动了整个世界,让人胆战心惊。两只云雀从枝头上被惊飞起来,只窜云霄。砖墙倒下腾起的灰尘泥土把前来拆迁的人群笼罩在阴影里,灰尘散尽,只见一个个灰头土脑,很像是刚从秦始皇陵的盗洞里爬出来的一群盗墓贼。
发了疯一样的汪定富拿着铁锹大喊着:“狗日的,我跟你们拼了!□□妈的,我今天跟你们这些狗日的拼了!”
汪定富挥舞着铁锹冲上去打碎了汪八旦挖机驾驶室上的玻璃,飞溅的碎玻璃渣喷了汪八旦满身。吓的汪八旦赶紧停下了挖掘机跳车逃命。
“痒辣子,你这个狗日的,你再这样闹下去是会死人的,弄出了人命到时候你可是吃不了要兜着走!”岳部举厉声警告着汪兵。
一看再闹下去,怕是真的会弄出人命,汪兵大手一挥,喊了声:“走,以后再来。”
说完拆迁队长汪兵便带着众人如鸟兽一般散去。
五
夜晚的村庄显得格外的宁静,月光如水,喧闹了一天的鸡鸭鹅也早早入了圈。几只看门狗警惕的替主人守护着家门。汪定富与岳部举都聚集在李常有家,众人围着桌子成了一个不规则的椭圆形,他们在商讨着后面应对强拆队的方法。
“今天要不是我拿着铁铲与他们拼命,我的房子就被汪八旦用挖机给砸了。”汪定富心有余悸地说。
“就凭我们几个,对付不了这帮没有人性的匪徒。得想个万全之策,不然这样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岳部举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