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舒服地喟叹了一声,彻底陷入梦乡。
睡得天昏地暗时,王丽丽把他叫醒的:“阮医生,下班啦。”
阮幸半睁着眼,眨了眨,陡然坐了起来:“几点了?”
“快6点了。”王丽丽弯着腰看他,“你没醒过?”
伸了个懒腰,阮幸觉着这一觉睡得很值,哪儿哪儿都好了,他动了动肩膀:“刚才有人进过我办公室吗?顾客?”
“应该没有。”王丽丽认真想了想,“我从来没进来过,我看也没人往这边走。”
“是吗……”阮幸抹了把脸,觉着自己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到咪咪和……张锐宇了。
算一算,他们居然有半个多月没见面了。
阮幸穿好鞋,和王丽丽告别,收拾了东西出了医院,这老不见,还怪想的。阮幸摇摇头,不对,我是想的咪咪。
路边摊的味道依然勾人得很,阮幸却没精打采地毫无撸串的欲望,他踏上没有人的阶梯,掏出终于记得分好的钥匙,肩膀一僵。
他转回头,看向张锐宇的门,有个很强烈的存在感告诉他,张锐宇在家。
这种直觉不可思议也没有理由,但阮幸无法忽视。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过去敲了门。
没人开门。
阮幸静静听了听里面的动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可他心里就是知道,张锐宇在家。阮幸突然生起气来,为什么在家不开门呢?
“张锐宇,我是阮幸,你在家吗?”阮幸筋搭错了似的,锲而不舍地敲门,那架势大有不把门敲开就能敲到天荒地老去。
阮幸手都敲痛了,换了左手正要敲下去,门开了。
一个眼熟的娇小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了过来,阮幸双手打开准备抱住它,却被人拦路截住了。
“喵!”咪咪被拎着脖子后面,使劲扭动着身体,但完全逃不开张锐宇的魔爪。
阮幸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呃……你在家啊。”
张锐宇不顾咪咪还包着两包眼泪,对阮幸道:“你都要把我的门敲破了,我能不在家么?”
这语气生疏得接近冰冷,阮幸打了个寒颤,他问不出口既然你在家为什么不给我开门,他就是想不明白,他们之间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压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犹如实质,阮幸觉得它重得抬不起头来。
他看着地面,“如果做错了,我向你道歉。”
咪咪小小声地“喵……”
张锐宇看着阮幸的头顶,何尝不想按着本意去碰碰他,安慰他,告诉他他根本没有错。他出生至今,还从没遇到过精神和自己如此合拍的。在他们星球,只有十足十匹配的精神体,才会被意识的具象动物们不受主人控制的主动标记。
然而……为什么是在这里出现这样一个生命体呢?
长痛不如短痛。
在心底暗暗地叹了口气,张锐宇保持那股不近人情的态度:“我最近很忙,刚才也是在休息。”
“啊。”阮幸赧然地把头垂得更低了,“对不起。”
张锐宇道:“不用对不起,麻烦你以后不要来打扰我,这样随便就上门来拜访我会有些困扰的。”
人家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阮幸别的说什么都不能了,他都能听到自己的心啪啦啪啦地碎了一片:“好的,实在对不起,打扰了。”
说完这话,阮幸也不敢再看张锐宇,狼狈地转过身。听到身后传来毫无留恋的关门响声,他停住脚步,肩膀垮了下来。
自从那天晚上撕破脸,阮幸就真没再见过张锐宇了。不知是不是心情有所影响,本来就不太舒服的身体越发难受,他晚上失眠,白天头疼,整个一恶性循环。
看他状态实在不好,就算是兽医,那也是医生啊,这状态也会影响到生命,上面干脆给他批了假,还开玩笑地问:“你这不会是失恋了吧?”
别说,他心跟掏空了一块似的,连去看病的心情都提不起来,只想找个地方团吧团吧缩成一坨,静到天荒地老去,还真像失恋。
阮幸自己都觉着滑稽,这没有道理,他根本不知为何自己有这样近乎痛苦的失落:“我恋都没恋,哪里来的失恋啊。”
老板一副‘我懂的’,拍了拍阮幸的肩膀:“没事,人生总归会出这种事,走出来就好了,爱得再深,时间也会治愈你的。”
阮幸被突如其来的心灵鸡汤洒了一脸:“……”
老板您很有经验啊。
老板的意思是阮幸可以到处走一走,看看祖国大好河山,开阔一下心胸。阮幸却哪里都不想去,他待在家里感觉还能好点,因为张锐宇偶尔还会回到对面住下。而这种时候,不出门的阮幸总是能知道。
张锐宇到底是真的回家了,还是自己的癔症,阮幸搞不清楚,他琢磨着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精神病了。
或许真的该听老板的建议到处走走,不然回回老家吧。
在床上辗转难眠,自感成了深闺怨妇的阮幸打开电脑,准备买一张回去的机票,电脑桌上的手机兀自铃铃铃地响了起来。
来电是医院里的座机,阮幸接起来:“喂?”
“阮医生?不好意思,打扰你了。”电话那头是值班的同事小王,“这边接了个被车撞了的流浪狗,需要急救。但是刘医生说他做不下来……”
“好,你让他稳一下,我马上就来。”阮幸放了电话,一刻没有耽误地赶到医院。幸亏刘兴处理得当,两人最终还是把这条可怜的大狗给救了回来。只是这狗没有主人,打着点滴也没人看护。阮幸看它生命体征都很不稳定,知道还是要留个人看着比较好:“这后半夜我来值班吧。”
刘兴这前半夜劳心劳力的,不如修养了一周有余的阮幸有精神,他也不推脱,和阮幸讨论商量了一下这狗的情况,就提前回家休息了。
小王问:“阮医生,不然我在这里,你去办公室眯一会儿?”
“没事,你去大厅守着吧。”反正阮幸也睡不着,还不如做点有意义的,熬了夜后说不定明天还能睡个好觉呢。
阮幸揉了揉额角,看着打了麻药后安睡的流浪狗,心中升起收养一只宠物的想法。这想法一直因自己不能好好照顾宠物而搁浅,这一刻却十分强烈。自己养的宠物,那就想摸就摸,不用看人家脸色。
“唉……”阮幸放下手,对着昏睡的流浪狗道,“等你好了,我就收了你吧。”
他话音未落,就听到一阵哼哼声,原来是流浪狗醒了。阮幸心中微觉奇怪,麻醉不该这么快失效吧?
那狗身上到处都捆着绷带,痛得厉害似的,发出幼犬般的哼哼唧唧的声音。
“难受吗?”阮幸心软,摸了摸狗的头,这狗瘦骨嶙峋,毛皮单薄,摸来手感不好,他也不嫌弃,耐心地抚摸流浪狗的身体,希望它能好受点。
流浪狗扭头,伸出舌头要来舔。本是个动物表示亲昵的寻常动作,阮幸却说不清是哪里来的直觉,叫他焦躁不安地收回了手。
“咔哒”一声,那狗的牙齿狠狠合上,咬住了一口空气。
阮幸捂着自己的手,不敢想自己要是被咬到了会有多惨,他也从没遇到过这种事,这狗是怎么了?麻醉伤了脑子发狂了吗?
流浪狗没咬到,微微张开的嘴边露出锋利的犬齿,一丝口延顺着滴了下来,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朝着阮幸,前身俯低。
这是个扑的前置动作,阮幸思绪一闪,脚下打滑一样地往旁边躲了过去,碰到一边的放置架,碰倒一柜子东西。
监视器和输液袋被流浪狗扯得七零八落,它四肢撑地转过身,红色的瞳仁盯住阮幸。
阮幸抓着架子,腿有点发软。
那狗呼哧呼哧了好半晌,咳嗽了好几下,模模糊糊发出几声犬吠,渐渐竟然混合成了人的声音:“呼……好久……没闻到过这么美味的食物了……好吃……”
狗,在说话?
这远超常理的认知让阮幸大脑空白了一瞬,下一秒毫无征兆的尖锐疼痛突然来袭,他大叫一声。
与此同时,那狗也痛苦地汪了一声:“为什么!?为什么你脑子里有精神防护层?是谁留下的?”
阮幸抱着头,还为余痛□□。他听不懂这狗在说什么,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吗?这是在做梦?
他思维混乱,身体的本能让他慢慢朝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