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野史的记载,吕相平会主动告罪,容汐不确定原本的历史中,吕相平的主动告罪,是否有她的参与。
若是原本的历史中并没有容汐的干预,而她现在却妄自前去干预,又是否会导致历史事件的改变?
谨慎起见,容汐决定先观察看看,暂时不轻举妄动。
之后两日,宫中发生的一些变化又与野史记载对上了。
宫人间开始流传安美人在芜州时就与二殿下相识的言论,言论自然是越传越暧昧,越传越荒诞。
但谣言这东西,越是荒诞,人们越爱听。
于是乎,短时间内,谣言在宫中流传甚广,就连容汐都无意间听到过两回。
当然,被她发现讨论此事的宫人,都去刑正司领了重罚,再不敢多嘴,可容汐心里还是越来越不安。
看来安美人诬告二殿下之事大概率会发生了,但吕相平那边还迟迟没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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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丽儿这两日也不开心,一是因为她也听到了那些言论,二是因为她昨日不小心把二殿下写给她的字帖弄丢了。
刚发现时,唐丽儿急坏了,翻天覆地地找,可怎么也找不见,唐丽儿为此伤心流泪一整夜。
可是命运啊,真的是命中注定吧!
大中午,唐丽儿顶着肿眼泡在御花园看落花凋败顾影自怜之时,又一次遇上了李庭绪。
命运都送上门来了,唐丽儿哪会错过机会?
她再次成功留住李庭绪的脚步,梨花带雨地向他哭诉。
唐丽儿声音哽咽,说得绊绊磕磕,前言不搭后语,李庭绪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手执折扇轻轻点了点她耷拉着的脑袋,温和地笑道:“丢了就丢了,我再给你写一篇便是。”
唐丽儿泪眼更加朦胧,但已然变成了幸福的泪水。
郎情妾意,这就是郎情妾意吧?
唐丽儿一边道谢一边赶忙翻开随身携带的诗集,又选了一篇情诗递给李庭绪。
“这篇奴婢也很喜欢!”
李庭绪看了诗,只是笑笑,也没多说什么,只说等他回去写好,下次给她。
唐丽儿小鸡啄米般点头,把诗集留给了他,蹦跳着离开了。
待唐丽儿的背影消失不见,李庭绪脸上的温和笑意也消散而去。
他垂眸,扫了眼手中诗集,思绪万千,眸中神色渐冷。
夜,容汐身着月白单衣立于毓秀馆的小院中,月色皎皎,月下之人却心思沉沉。
落云从屋里拿了件厚实外衣给她披上,“乍暖还寒时候,最是容易伤风,姑姑可多穿点!”
容汐回神,摆摆手,“没事,我不冷。”
“不行!”落云没听她的话,难得严肃着小脸道,“最近宫中闹伤寒,昨日里住一屋的公公,一个得了病,一屋都染上,全被送去了患房,这两日没人敢靠近那地方!咱们也得小心点!”
落云自己裹成小团子,嘴上说得可吓人。容汐也不再推据,任由落云把她也裹成一样的团子。
“姑姑这么晚不睡,是在担心宫中谣言之事吗?”落云问。
容汐抿唇,与其说是担心谣言之事,不如说是担心吕相平。
谣言愈演愈烈,始终等不到吕相平有所行动,实在让她心中难安。
万一等安美人真的去向陛下诬告而吕相平还不动作,到时候她再采取行动恐怕会来不及。
刚才一番斟酌,容汐最终做了决定。
“明日,咱们去见见那位吕侍卫。”
第27章 情郎
禁军十六卫, 其中,宫廷巡逻守卫由左右监门卫负责,吕相平隶属于左监门卫, 其卫署位于皇宫之南。
次日, 赶在侍卫们午休换班时,容汐去卫署找吕相平。
侍卫长得知容汐来意, 道:“二殿下的人刚刚来过,叫走了吕相平。”
容汐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 又明白了点什么。
出了卫署,容汐犹豫一瞬, 去了南书房附近一处偏殿。
南书房是皇子们上课读书的地方, 容汐记得二殿下还没被派去芜州之前,每日午时从南书房下了学,不会直接回寝宫, 而是常去旁边一处偏殿或小憩或午读。
那里环境僻静适合读书, 离南书房又近, 无论是请教先生还是下午再去上课,都很方便。
二殿下如今已成年, 又不是太子, 不能再在宫中居住, 因此在宫中并无寝宫。但容汐留意到,他每次入宫看望皇后娘娘时, 还是常常会去那处偏殿待一会儿, 或读书,或小憩,一如少年时那般。
二殿下于宫中私下传唤吕相平见面, 容汐思量,也只有可能是在那里了。
偏殿一如既往地幽静,静得可听落花,以至于容汐一出现,守在殿外的随从便瞬间发现了他。
而李庭绪似乎比他的随从更加警觉,明明身在殿中,却立刻止了话声。
“谁?”李庭绪隔着殿门问。
容汐本也没想躲藏,便朝着殿门躬身道:“奴婢容汐,见过二殿下。”
“何事?”
“奴婢想见吕相平,是与二殿下一样的事。”
门内沉默片刻,语气柔和下来,“进来吧。”
虽是午后,但殿内关门堵窗,光线并不明亮。
依着不明亮的光线,容汐见到了吕相平,是个容貌英朗的年轻侍卫,甚至有些眼熟。
此刻他低头静立,垂手握拳,显然已经明白容汐和李庭绪的来意。
年轻男子俊朗的脸上有些不安和惶恐,但更多的却是,隐藏在深处的悲伤和愧悔。
见此,容汐心中有了把握。
李庭绪背手走到容汐身旁,语气温和道:“既然是与我一样的来意,就由你来说吧。”
容汐看向李庭绪,在他眸中得到确切的首肯,她才转向吕相平。
也不耽误功夫,她开门见山:“你亲自向陛下自白罪行,是让她活下来的唯一机会。”
吕相平一震,看向容汐。
“她早已做了为你赴死的决心,决意将你隐瞒到底,但我们既已找上了你,就该明白你已经无法躲在她的身后苟活,你若沉默,你俩也只有一起去死的下场。”
“但你若站出来,将罪行全部自揽,称她是被你诱骗胁迫,你固然难逃一死,但她或许可以免除死罪。”
“她的生死,不在陛下,只在你的手中。”
容汐说完,平静地注视着吕相平,吕相平垂下头,没有说话,身侧的拳头却越攥越紧,轻轻颤抖着。
有些空旷的殿内陷入寂静,李庭绪的目光从吕相平身上离开,微微侧脸,落到容汐身上。
这是一场赌博,李庭绪听出来了,容汐是在赌吕相平对安美人的感情。
但李庭绪觉得这一切毫无意义,因为他不信任男女情爱。
若当真有情比金坚,母后也不必这些年犹如身居冷宫。
可无声的对峙中,容汐平静而坚定,仿佛早已得到了必胜的答案,这让他感到好奇。
李庭绪陷入她无波无澜的眼眸中找寻,却没能找到一丝破绽,明明是一潭深水,却能清平通透。
李庭绪突然觉得挺有意思,便也不出声了,好整以暇等看这赌博的终局。
出乎他的意料,没有等得太久,吕相平便开口了。
“我与她相识十二年,算得上青梅竹马。”
吕相平的声音有些悲伤,又有些怀念。
“少年时,我无数次向她承诺,我会娶她,我会娶她,我会娶她。”
“可最后,我却食言了。”
“她是芜州刺史的千金,而我却是个藉藉无名的寒门子弟。我从军入伍,拼命努力,想给自己挣一个好前程,挣一个配得上她的身份。可我太无用了,直到她中选进京,我都没能得到她爹爹的青睐。”
吕相平松了拳头,“终究是我错了,原以为当上宫廷侍卫是件好事,现在看来,却是我害了她。”
日光穿过窗棂,一格一格被冲散,变得凋零黯淡,吕相平终于抬起头来,迎向这惨淡的光,面色却变得平和而坚定。
“明日,我会去向陛下告罪,一切都是我的错。此生终是我负她良多,只望最后能稍作偿还。”
“只愿来生,只愿来生……”
吕相平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答应并承诺明日亲自去自首后,吕相平便离开了,偏殿里只剩容汐和李庭绪两个人。
李庭绪道:“今次是我越俎代庖了,这事本是父皇交由你去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