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进心下一动,向陈明行下礼去,求着他修书一封,只说平州军为增强对敌能力,特请西北军派人指导日常操练。信中陈明还写下了几个人名,说是这几个人能力出众,定可指导好平州军日常操练。
贾代化收到信后,当着平州军送信的兵士发了一通脾气,又向张贾道:“这个陈明,去了一趟京城,越加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竟擅自应下许进之请。”
张贾也气鼓鼓的:“他是老几,西北军的事儿什么时候轮到他做主了?”
李森便装好人:“将军息怒,张副将息怒。陈明是圣人面前的红人,说不定还有密折直奏之权,将军也不好太驳了他的面子。”说完拿眼溜了送信人一眼。
贾代化听了强忍一口气,拍了拍桌子,才叫自己帐外的小校按着陈明所写的名单叫人。人到齐后,也没什么好脸色给他们,只说:“此去平州军,且听陈将军之命行事,不可弱了西北军的威风。”便摆手让这二十来人与送信兵一起出帐。
等人走远了,张贾还有些不放心:“将军此法,真能收服平州军吗?”
贾代化冷笑一声:“当兵的信的就是拳头大胳膊粗,战场上能活下命来的才是好汉。悄悄派人告诉他们,西北军史要讲、西北军的战绩要讲,每五日便宣讲一回。还要多与平州军交流,更要教他们的兵士识字。”
读书明理,识了字的平州兵士,更容易自己分辨是非。太/祖曾教导我们说,支部要建在连上,思想工作要到位。这个陈明玩的一手好推手,将来便是许进发现不对,也是他自己开口把人求去的,与西北军何干?
现在贾代化全意把收拢平州营之事交给陈明,自己则要验收一下已经挖了几个月的壕沟。人多力量大这句话真是至理名言,在这样生产力极端低下的朝代,又是这样恶劣的天气,壕沟已经挖了两百多里。每十里间有一道吊桥,西北军想进入北戎,可以从这些吊桥出入。平日吊桥收起,北戎人想过来,便得绕行。
看着壕沟下头已经埋下尺余长的竹签子,贾代化满意的点头:“该把三州守将都叫来看一看,若是大家一起挖的话,进度还能快些。”
张贾可没他么乐观:“说不定那三人看了之后,就要弹赅将军,说将军此举是将北戎人赶到了他们三州防线。”
可不是,这二百多里地已经快要超出西北行营的防线了,北戎人就是想报复西北军,过不得壕沟便得借三州边境绕过去,从他州进犯才成。
“也罢。”贾代化觉得那三州早晚能知道壕沟的好处,也不急于这一时——自己去救援别人和等着别人来救援,是主动与被动的区别,还是掌握主动的好。
此时农时已至,焦大已经悄悄从癸一手里取回了乙字收集的种子,贾代化也已经将三样作物的种植之法写成册子,交予各庄子以备春耕。他那册子写的十分详尽,务求一次便可种植成功。
京中有时先生坐镇,不时的传递着府里平安,贾敷在宫中得到了太子照拂的消息,令贾代化可以有精力亲身指导西北军在屯田上种植三种新作物。
兵士们在西北屯田非止一日,可是玉米等三种作物还真没有见过。只是他们信任主将成了习惯,贾代化让他们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反正现在头一季度的军粮已经尽入西北军的粮仓之中,一个季度不用挨饿还是有保证的。
平州军却没有这份自信:今年西北又是少雨的年份,干燥的土地一刨一股烟,让人不忍心把种子种下去。边上还有老百姓眼巴巴的看着他们手里的粮种,一副想上来抢回去的架势。
许进不得不派出一队兵士,专门围着屯田巡走,驱赶聚拢的百姓。那二十个从西北军请来的教官,一点儿也不拿架子的跟着平州兵士一起种地,见巡逻的兵士举着刀一副要砍百姓的架势,忙上前制止:“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都忘了,说话和气,对老百姓你举得起刀,对北戎人的时候怎么怂蛋了?”
被问的兵士满脸通红的放下刀,那将官却被百姓真心感激:“还是这位军爷讲道理,跟西北行营的军爷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将官便点头:“我就是西北行营的,来平州军帮着兵士们操练的。”
听他是西北行营来的,老百姓的胆子便大起来了:“军爷,那您能不能跟那几位军爷说说,把俺家的种子粮还给俺?半个月前俺爹生生饿死了,也没让俺使种子粮给他煮一口粥喝。谁知却让那几位军爷给……”
将官听后脸色就是一沉,向还往地里撒种的兵士叫了集合,开口便问:“都有谁去百姓家里抢了种子粮?”
好几个兵士脸色都不好看,以他们看来这不过是平常小事,怎么到了西北军眼里就成了十恶不赦?有胆子大的嘟嚷一句:“将军,误了天时今年的收成可就别指望了。咱们半年的粮草都指望着呢。”
“咱们半年的粮草指望着,老百姓一年的口粮都指望着呢。”被陈明点名的将官嘴上甚是便给:“你拿刀说是保卫百姓,可是没等北戎人杀来,你先夺了百姓的命。你与北戎人有什么区别?”
说完也不等兵士再反驳,自己气哼哼的去找许进:“兵士平日便不服从命令,便是操练的时间再长,上了战场听到号令也只会自行其事。哪此操练与不操练有什么区别。末将无能,这便回西北行营去,操练之事还是请许将军另请高明。”
如此请辞的不止一人,几乎西北军来的将官,都觉得抢百姓种子粮是一件大事,让许进也不得不重视起来——同样是为将之人,自己战场上比不过贾代化,难道民望上也比不过他吗?
正好有西北军的将官在此,不如让他们代自己整肃一下军纪。因采纳了西北军将官的意见,把那此抢百姓种子粮的兵士人人赏了十军棍,还勒令他们把种子粮还给百姓。
不想那些百姓感激的还是替他们出头的西北军将官,只是没当着许进的面说出来,他还不知道罢了。最要紧的是,西北军将官的声望,因这一次许进为他们撑腰,在平州军中大涨,说话的份量更重几分,便是惩罚起平州兵士来,大家也觉得理所当然,此是后话不提。
贾代化那里的春种,到底还是让北戎人给打断了。
阮垓败回北戎之后,受了那古都的责罚,更被他的几个兄弟冷嘲热讽得抬不起头来,誓要向西北军报这一败之仇。他的生母出自北戎第二大部落,才让阮垓在王子中地位日显。
那部落的族长听闻自己的外甥败了,生怕那古都自此不再重视阮垓,至使王位他落,一心想助外甥再与西北军拼个高低,以扭转那古都对阮垓的不满。
两下里一拍即合,阮垓连那古都也没禀报,就带着他外祖借出的五千兵马,南下向西北军寻仇。谁知来到边境,才发现自己的队伍跨不过那不知何时出现的壕沟,气的在沟那头跳着脚的骂西北军胆小鬼。
巡逻的西北军第一时间向上汇报了北戎阮垓再次进犯,却被壕沟挡于边境线外的消息,未等贾代化择人,四营统领及中军统领便都跑到中军帐中,人人争着出战。
最后一营吴卫抢得头筹,乐颠颠的带着五千人去会阮垓。贾代化亲带中军一千人,远远替吴卫掠阵,以便接迎。阮垓见西北军出,指着壕沟戾声道:“南蛮只知挖沟自保,想靠这一条小小沟渠,便挡住我北戎健儿铁蹄,着实可笑。”
吴卫是个蔫坏的人,面上做出害怕之态:“这沟竟也挡不住北戎人吗,糟了糟了,快去禀报主将,北戎人要过沟了。”
阮垓以为他真的势弱,忍不住哈哈大笑:“小儿竟以此为凭仗,不足惧。”
吴卫十分贱的回嘴:“本将确实怕了你,你若过得了沟,本将就降了你又如何?”
阮垓这才惊觉自己好象被吴卫套住了,自己的兵马若是能过得了沟,又何必在此浪费时间?一时无语,向身后摆手,一队北戎兵便提马后退,然后加速跑到沟前,促马急跃,欲借此过沟。
可惜这沟修的十分角度极陡,又宽,马蹄连对面的沟沿都没碰到,纷纷跌进沟内。如此快的速度加上重力,落下的人马直接被沟底的竹签贯穿,一时壕沟两侧,只闻马匹悲鸣之声,夹杂着北戎兵的呼痛与求救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