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江月旧咽下一口肉,思忖问,“那大王子同菱华公主的感情如何?”
辛叶启唇,刚要说些什么,却突然“噗通”一声跪下,伏在少女脚边瑟瑟发抖。
江月旧不解,伸着油乎乎的爪子欲扶她起身,“怎么吓成这样,我就随便问问。难不成二人感情不和睦?”
“神医被猪油蒙心了吗?”
男人阴沉带怒的嗓音传入耳,吓得少女骤然停下了爪子。
她方才吃了羊,可没吃猪……
后者哆哆嗦嗦转过身,跪在辛叶前边儿,“小女口无遮拦,请大王子恕罪。”
胡尔伊漠显得有些不耐烦,一把将人拽起,“再有下回,本王便拔了你的舌头。”
江月旧皱巴着小脸,疯狂地点着头。
男人见状,冷冷把她甩到一旁,接着吩咐,“容玉公主来看望菱华,你随本王一道前去。”
“是。”
少女揉着被攥疼了的手腕子,垂着脑袋不敢多言。
-
容玉公主是菱华的姐姐,二人生的眉眼有些相似,只是容玉面颊早已褪去婴儿肥,更显妩媚。
“容玉公主。”
“见过大王子。”
容玉许是个直爽的脾气,她对胡尔伊漠的不喜不仅写满了脸上,甚至恨不得连鼻孔都要表现出几分。
“你就是中原来的神医?”
“公主谬赞,小女已为菱华公主把过脉象,并无性命之忧,只是配出解药还需些时日。”
江月旧一口气说完,小心翼翼瞧了眼美艳的少女。
后者上前细细打量着她,半晌才道,“你若能救醒菱华,本公主重重有赏。”
容玉虽冲着江月旧开口,却有意无意将视线落在胡尔伊漠身上,仿佛是故意说给男人听一样。
摸不清二者的联系,江月旧又只好装瞎,一个劲儿颔首。
短短一天之内,她的脑袋都快点成拨浪鼓了。
容玉公主好像打心底里讨厌胡尔伊漠,呆在同一个屋子不到半个时辰,便寻了借口离开。
男人自是懒得应付她,巴不得容玉赶紧告退。
少女全程都拧着漂亮的眉头,临出屋子时,发现桑术正候在门口,细眉就拧得更紧了些。
容玉趾高气昂地从他面前经过,故意撞了撞男人的肩膀。
好像在赌气一般。
而桑术低着头,自始至终只瞧着少女的绣鞋尖。
容玉公主一走,屋门就被合上。
光线昏暗,衬得胡尔伊漠就像是个索命鬼。
“往后再有人问及菱华的病,神医该如何说明?”
“菱华公主未伤及性命,若要苏醒,还需一段时日。”
“很好。”
胡尔伊漠侧身,微微前倾,靠近少女。
“以后前来探病的,就交由神医打发了。”
江月旧被他盯得发毛,不动声色避让开些,“谨尊大王子安排。”
男人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又恢复先前平和冷鸷的模样,而后挥挥手赶她下去。
少女自是求之不得,拔腿就离开了屋子。
桑术望着她踉跄而逃的背影,忍不住道,“主子何必同她多言,左右不过是个胆小鬼罢了。届时治不好公主的病,直接杀掉就是。”
胡尔伊漠抬眼睨着床榻上的菱华公主,眼里无一丝担忧和疼惜,除了冷漠还是冷漠。
“好不容易从中原绑回来的棋子,不多用几日,也太可惜了。”
何况,用完再杀,也不迟。
-
江月旧回了寝宫,仍觉得后背发凉。
不过她现在倒是初步得出个结论来。
—— 大王子不想这么快救醒菱华公主。
难道真如她猜测,二人感情不和睦?
少女思索间,冷不丁被一颗果子砸中了脑袋。
她仰头一望,发现梁上斜靠着个黑衣男子。
“是你,采花大盗?”
那人利落地翻身跃下梁,落到江月旧跟前,“别瞎说,小爷可是正经飞贼。”
“你来作甚?我这回可没什么值钱东西予你了……”
少女说话间语气有些委屈。
她这朝不保夕的就够惨了,哪有功夫再应付旁的。
男人阔步走到桌边坐下,很是悠哉地扯了颗葡萄丢进嘴里,“小爷好心来看看你落到大王子手里,是死是活。”
哪壶不开提哪壶。
江月旧皱皱鼻子,“现在是活着,可也离死不远了。”
男人一听,登时笑出声,“走,临死前,小爷带你见识见识锦丹妙绝。”
言罢,他便不由分说拽着少女跃出窗外,然后手掌一勾,将人揽进怀中。
男人脚下生风似的,飞檐走壁,踏月逐星,身形矫健而又飘逸。
夜风拂面,撩起二人的衣袂。
江月旧死死揪住他的腰,直至落地方才睁开眼。
王都夜市辉煌,灯火璀璨。
来自各国的商人、行旅络绎不绝。
这是沙漠的不夜城。
“怎么,看傻了?”
男人笑着拍了拍少女的脑袋,语气轻佻。
江月旧咂舌,“是我孤陋寡闻,没见过世面了,这儿的夜晚居然如此热闹。”
二人并肩往前走着,在熙攘的人潮中穿梭。
“是啊,既来之则安之。能活一天是一天。”
“呸呸呸,你这乌鸦嘴!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名字是用来被人叫的。没人可以抓到我,所以也没人会叫小爷的名字。”
话音刚落,男人的后衣领便被少女紧紧攥住,生生阻断了他阔步朝前的动作。
“抓到了。”
男人一回头,就瞧见灯火辉煌之下,江月旧得意又狡黠的笑容。
少女整齐地露出一排牙齿,眼里都是光。
“我抓到了。”
江月旧见他愣在原地,松了手凑近道,“你若没有名字,我给你起一个如何?”
男人回过神,嫌弃似地拍开她的手,“名字是束缚,小爷才不稀罕。”
“可我抓到你了,就得叫你的名字。”
少女固执地嚷嚷,颇有几分不叫名字不罢休的态势。
“那是你在耍花招,不算数。”
男人说着,步子一晃,人就到了前边摊子旁。他冲少女勾勾手,唤猫儿似的笑道,“你若还能抓住我,小爷便告诉你名字。”
“好啊。”
江月旧瞥见那欠揍的眼神,一下子被激起了胜负欲。
少女卷起半截袖子,风风火火就追了过去。
奈何男人的身形实在是灵活,她往左他就去右,她向右他又移到了左。
几番来回,江月旧不仅累的气喘吁吁,更是连男人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到。
自己真是被胡尔伊漠吓傻了才会想起来和他玩这种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可若乖乖认输,又心不甘情不愿。
少女弯弯唇,突然有了法子。
人潮涌动,一波接着一波,江月旧站在原地不闪不避,很快就被裹挟在人群中,跌跌撞撞向前。
中原人本就生的小巧,夹在高大粗犷的异域人之中,简直如海上浮萍,漂流无所依。
一个不慎,江月旧便被挤倒在地。
周遭步履不停的行人眼看就要踩在她身上。
就差一丁点儿的距离时,少女肩上覆了双大掌,稍一用力就把她拽起来。
江月旧的后背贴着男人的胸膛,还未来得及反应,二人已消失在喧闹的夜市上。
光秃秃的树干没有枝叶,自然遮不去大片大片的月光。
借着月色,江月旧揪住男人的衣角,笑着回身瞧他。
“我赢了。”
“赢你个大头鬼。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愚蠢。”
男人抬手一记弹指,响亮地叩在少女的脑门上。
江月旧摸摸额头,这招啊,这招是跟顾言风学的。
“你就叫我无名吧。”
“无名?无名叫起来也太奇怪了吧。不如叫你公子无招,如何?”
“公子无招?”
“对啊,咱们中原人称盗中将帅为公子无招。黑衣公子,无招胜有招。”
“是顶顶厉害的意思吗?”
“没错,顶顶厉害。”
少女笑得更欢,娇靥一扫阴霾。
男人似被那灿烂的过分的笑容刺了眼,随手一覆,就在她的脸上遮了层面纱。
“这是做什么?”
“见你笑得太吓人,小爷为民除害。”
江月旧隔着面纱啐他一口,“哪来的?”
“摊子上顺来的。”
“给银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