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你怕血?”双手捧起她的脸,才能让她看着自己。
“不害怕,我在,我在。”
方莹泪水滚落,眼神却很无神,“不能有血,不能有血,你身上不能有血。”一字一句地十分坚定,她抓着衣角,哭着,不停地说着,颤抖着。
张霂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紧紧地抱住她,试图把她的手从衣服上拿下来,一拽那手,不想把袖子拽了上来,那胳膊上清晰可见道道伤痕——青色的旧伤和带血痕的新伤。
“这是怎么弄得?”张霂看着她的伤近乎低吟地在吼。
“方莹!你看着我,没有血了,你看着我!”
他擦拭着她的泪水,捧起她的脸,她才有意识地看向他。
“谁打的?”
“为什么打你?”
“啊?”
方莹拽下袖子盖住伤痕,眼里恢复了些神韵,“我错了,这种地方就不是你该来的。”
“张霂,你走吧!求你了。”
“你?”张霂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脑子很乱,心也是。
方莹站起身来,身体向后退着,无神的目光像小狼一般恶狠狠,防备着外界的一切,“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没有。”张霂摇头。
“第一次跟着我,第二次来这里。”
张霂试图上前,方莹一句喊住,“你别动。”
“叔叔今天没来接你?”张霂想办法缓和这黑暗中的氛围,他在试探。
方莹微微冷笑,两秒后再次目光冷峻。
他有所觉察。
“我不想往坏了想你,你走吧。”她全力保持着理智,慢慢低下头。
心里挣扎着,“方莹你这样做不对,他是个好人!”
她控制着嗓子温柔,“你回去吧,巷子太乱,你也会找不到出口的。”
“我聪明着呢。”他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是怕你害怕。”再度冷冰冰的一声,无药可救!
张霂站定脚步,“我?害怕?你开玩笑。”
方莹一板一眼,伸出手向前指,“前面是案发现场,被拦起来的,往里走是一条没出口的死巷子,本身就窄,越往里走越窄。案发现场就在巷子的最里面,白色标记下的死者轮廓还清晰地印在墙上和地下,是坐着死的。他周围全都是有啤酒瓶,碎玻璃片,手里也有,肚子里也有。”
“什么时候的事?”他出她意料地淡定。
“你别问了,再也别来了,这种地方真的不是你该来的。”
“不该来?那你呢?”
“我?”她再度冷笑,攥紧胳膊。
“我就是这里长大的人,我知道我了解这里的一切,我就是该在这里的人。”
“哪有那么多该与不该。”
他大步走过来,牵起她的手就往巷子里走,牵起手就突然后悔刚刚抓着她的胳膊和手腕她是会有多疼。
方莹实在是挣脱不开这个犟人,更不能理解。
“难道是自己说的还不够清楚!”看着他的手她心里复杂。
黑大门前,两个人停住脚步。
“是他打你,对么?”聪明的好处显现。
“不是。”她没给自己时间想。
张霂点点头,他知道她不会说,起码,她现在不会。
“衣服给我。”方莹开口。
张霂已经被弄得头昏脑胀,忘记了正事。
张霂把衣服搭在方莹肩膀上,“行,衣服交给你了!谢谢阿姨了!我走了!”
“等一下,你的东西!”方莹举起粉色的袋子。
“给你的。”
张霂大步走远。
看着张霂背影消失,她才把无力的身体实实地倚在门上,眼眸倾泻着无底的空洞。
突然,空旷巷子里张霂大声呵道:“谁?”
听到这一句,方莹立马挺起身跑近。
张霂立即判断着黑影的方向,刚要追上去,一只小手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没来得及张霂反应。
她拉着他跑了起来,道:“这边。”
他给了自己三秒钟懵的时间后,立刻恢复过来,两人极速跑着,全速追赶。跟在她身后,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她熟悉。
方莹巧妙地利用对地形的熟悉程度,挑选了最近最快的出巷道路。
两人很快跑了出来。
他们看到一个人慌张地开车离开了。
张霂第一时间行动着,看到车牌,拿出手机。
回过头来,方莹看着他,问道:“拍照了么?”
张霂摇头:“没有。”
方莹一边喘气一边睁大眼睛,“那怎么办?”
张霂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脑袋,“在这里了。”
“给我写下来。”她丝毫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好。”听话地提笔就写。
方莹看着他,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张霂。”
“嗯。”他低着头写着,长长的睫毛上下浮动。
“今天的所有事情任何人问起你都不知道。”
“好,我答应你。”
方莹点头,习惯性地低头轻语,“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看着我,今天没有任何一件事和你有关系,不用讲对不起,方莹,任何事情都是,不用全都压给自己,你明白么?”
“压给自己……”她脑子里重复着这一句。
“谢谢。”她低下头去。
“说谢谢你。”张霂笑着纠正道。
“谢谢你。”她意外听话。
“这次我真的走了。”
“嗯。”
两个方向,背影相向。
方莹开门进屋,妈妈哪里在家,小屋虽破小,但无论继父怎样搞乱,总被方莹收拾的干干净净。在她心里或许干净的样子才算个家吧,起码妈妈回来的时候心里不会凉。
方莹锁好门,坐在缝纫机前开始了工作,想起妈妈教她用缝纫机时她才六岁,她笑了一下。
大功告成后,她对着镜子看衣服,很满意,又一次将衣服像艺术品一样叠好,放进袋子里。
她想起了那个袋子,怀着好奇打开了,是一个粉色的闹钟,上面写着:它替我叫你起床,别迟到,胖子!
方莹摸着闹钟还是笑了,静静地把它放在床头。“几分钟原来可以做这么多事情嘛!”
准备好明天上学用的书本,她关了灯,黑暗中辗转反侧,脑海里他的话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她不知道张霂到家了没有。
这一路他也想了很多很多。电梯门开的那一瞬间他还未清醒自己按错了自己的家——17层,按了个7层,还要继续。
“老妈,你在家么?睡了么?”没人回答,张霂刚要进自己屋。
黑暗中,低沉一声“干嘛去了?”
“呦,妈,你吓到我了,您不是应该早就问过文茜了么?”妈妈开灯。
“嗯,要不是小茜给你打包票,我就揍你了!”妈妈打趣。
“她说什么了?”
“实话实说呗!不然呢?快去收拾收拾明儿用的东西,洗漱睡觉!”
灵活躲过迎面而来的巴掌,“好。”
“衣服怎么弄的?”
“妈,晚安。”他伸手关灯,黑暗中一秒收起了笑脸。
他才知道笑不出来的滋味。
☆、你好同桌
四点半,屋外还是混沌黑色,床头的爱心闹钟响了,方莹立即起床,没有一丝起床气和慵懒。这往往是最可怕的。
叠好被子梳洗,做早饭,吃完后出发了。瞧了一眼里屋,床上没人。
整个过程如几人流水线般快速利落,不拖泥带水。
六点半,一墙之隔的邻居张霂文茜几乎同时起床,不过文茜不在家吃完饭,她下楼上车,司机叔叔都给她准备好了,为了多睡一会儿而长期下来适应了在车上吃饭,这一路足够她听歌吃饭。
不过至于出发时间嘛,还要等!
张霂则与母亲一起吃饭,吃完,他就下楼骑上单车出发!
“儿子,你不舒服么?”
“没有,妈。”他如往常一般明媚地笑了,“走了。”
“好,拜拜。”
“拜拜!”
文茜坐在车里,在小区大门口等,直到那熟悉的单车上驾着张霂背影出现,
那便是出发时间了!
学校门口,车上下来的跟着送车从车棚里出来的,日日如此。
文茜嗔怪,“昨天你干嘛去了?”
张霂向后看了一眼,不是她还能是谁呢,“ 对,昨天谢了!”
“你到底干嘛去了?阿姨很担心你!”
张霂转过身来,“送胖子回家,她妈妈会补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