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沈之恒的加入,效率一下子就快了不少。筱白感觉有种呕吐感从胃里直窜上喉咙,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在空中晃荡久了,大脑产生了类似于晕车的感觉。他强撑着让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看什么都行,他想,不管是树还是花还是人……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沈之恒的脸上。
因为使力的缘故,男人脸上的线条紧绷着,形成了一道凌厉的弧度,额头隐隐显出的青筋显示出他此时也并不轻松——毕竟筱白虽然不重,但他的这身行头可不轻,看似飘逸的宽袍大袖,算上配饰、头冠和将近三十多米铁索的重量,加起来可足足有两百多斤。而若是再加上风的阻力……那起码就要两百五十斤打底了。
眼看着筱白就要被拉上来了,所有人的神情都不由得一松。
“抓住我的手!”沈之恒对筱白喊道。
筱白努力调整方向,朝他所在的位置伸出手,就差一点点了,两人指尖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之遥。
但意外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从不远处的深林中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仿佛有什么极其沉重的东西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整个大地都为之一颤。
而原本已经升至顶端、正在向崖边靠近的筱白身体陡然一颤,猝不及防之下,以自由落体的趋势猛地下降了近三米多。若不是沈之恒眼疾手快地拉死了绳子,他这下估计就要直接掉下去了。
“出什么事了?”
“地震?!”
“不会吧,这边不是地震带啊……难道是泥石流吗!”
“不,”筱白捂着嘴巴,用低哑的声音回答,“是那块石头……还记得苏豫他们剧组准备的巨石道具吗?只有那种体积的东西砸在地上,才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沈之恒紧咬着牙关,冲四周还在恍然大悟的剧组工作人员吼道:“还傻愣着干什么?快过来救人!”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一拥而上。但绳索的长度毕竟有限,不然之前也不会只让几个人轮流拉了,沈之恒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掌心火辣辣的疼——其他拉绳索的人都是剧组在附近雇佣的民工,常年干粗活,手上都是老茧,习惯了。
但他却丝毫没有想要换人顶上的意思。
就差一点,沈之恒的心脏剧烈地跳动,太阳穴因为过度紧张涨得突突直跳。他后怕地心想,就差一点,要不是自己反应快……筱白就真的要掉下去了!
筱白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掌心的触感冰冷潮湿,男人竟然直接被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从半空中一个跨步站在了地面上,落地的时候踉跄了一步,正好扑在了沈之恒的身上。本来筱白也没当回事,放心地把重心完全靠在了对方身上,企图靠着他站稳身体。反正没人比他更清楚沈之恒的下盘有多稳了,再说,这种程度就连他也能扶住……
掉以轻心的结果就是,两人叠在一起摔了个结实。
确切来说,是沈之恒抱着筱白摔到了地上。
“你……”筱白惊讶地望着身下的男人,沈之恒的表情看上去比在威亚上吊了大半天的他还要苍白,两只发亮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他,被绳索磨到发红的手掐着筱白的腰,五指深深地陷入青年雪白的腰封之中,一身尘土,狼狈不堪——而沈之恒为什么会露出这副表情,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门儿清。
“咳,好了,”张兴敏咳嗽了一声,识趣地招呼其他人,“就用最后那次拍的片子吧,到时候让特效公司把那只鸟p掉就行了。走了走了!”
于是扛器材的扛器材,收拾道具的收拾道具,众人几乎是一哄而散。
一位傻乎乎的实习生还呆头呆脑地问了一句:“咱们不庆祝一下杀青吗?”
“庆祝你个头,不会看气氛吗?”前辈在他后脑勺狠狠拍了一巴掌,“要庆祝也等回去再搞!”
筱白当然也注意到了他们体贴的动作,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要从沈之恒身上站起来,却被男人一把拉进了怀中,用平生最大的力气紧紧抱住了。
“……干什么,人还没走呢。”
他推了推,没推动。沈之恒的身体在轻微地发着抖,他没有说话,呼吸声却喘的比平时从健身房里出来还要激烈,就像是刚刚跑完极限十公里一样。
筱白一下子就心软了,他反手搂住沈之恒的背,安抚地拍了拍:“放心,我好好的呢。”
“这就是我现在还这么冷静的原因。”沈之恒在他耳畔哑声道,“刚才那一瞬间,我都想起来了……你真的吓死我了知道吗?要是你真的出了什么事……”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但男人满是阴霾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会的,你别多想。”
筱白像是撸猫一样不停地从上到下摸着沈之恒的脊柱,他也忘了是从哪里听来的,反正据说这么做能很有效地缓解人的紧张情绪。但撸着撸着,他的动作突然一顿:“等一下,你说你想起来了!?”
沈之恒点头。
筱白眯起了眼睛,表情逐渐危险。
在听到沈之恒终于恢复记忆的消息后,他非但没有高兴,反而冷笑一声,起身就准备离开。
“我错了!”沈之恒立刻抓住他的手,急急忙忙地道歉。
男人看来是真急了,一时连话都有些说不明白:“在医院里我说的那些混账话你……你就当放屁,不作数的!还有在更衣室那次……总,总之都是我的错,你怎么怪我都成!但是——”
“但是什么?”
沈之恒定定地望着他,神情中带上了一丝近乎于乞求的卑微。
“……别再离开我了。”
他低声道。
筱白和他对视了一会儿,低下头去。沈之恒以为他还是要走,急得撑着地面就要站起来,却被筱白反手按住了:“你疯了?手心都被磨成这样,你还想沾灰吗!”
沈之恒停了下来,他怔怔地看着筱白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嘴里还在抱怨着剧组的医生一点眼色都没有,连人受伤了都没发现,傻乎乎地问了一句:“你不生我的气了?”
“前段时间早就气完了好吗!”筱白没好气地看着他。
他心疼地看着沈之恒掌心大片磨破的皮肤,想要扶他起来,却又无从下手,最后干脆扯着男人的小臂把人拉了起来:“赶紧回去让他们给你上上药,这么大片的擦伤你都没感觉的吗?真是受不了……”
沈之恒抿了抿唇,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还笑!”筱白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可笑的?”
“高兴。”沈之恒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值得纪念。”
“……什么意思?”
“《仙尊》杀青了,我也恢复记忆了,”沈之恒笑了笑,仗着自己的手受伤筱白不敢轻易碰他,就得寸进尺把半边身子都压在了他身上,“而且二十四年前,你出生了,还有比这个更令人高兴的事情吗?”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筱白慌乱地别开头去,努力专注于盯着脚下的路:“你就瞎贫,明明连我的生日都忘了个干净。”
“没忘,这不是记起来了吗。”沈之恒低下头,趁着人不注意,轻轻咬上了青年隐藏在发间的耳朵,说实话他刚才看了一路,已经觊觎已久了,“礼物等回去就送你。”
他满意地看到这抹粉色逐渐变得通红。
筱白一边躲一边据理力争:“我又不是为了要礼物!……再说了你到底准备送我什么?”
沈之恒低笑起来:“好奇?”
“当然了。”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筱白恨恨磨牙,这时候倒是装模做样神秘起来了!
果然还是没失忆那会儿好欺负。
回到营地,两人惊讶地发现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几顶帐篷孤零零地支撑在林间,就好像才这一会儿所有人都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是……”
但还不等他们疑惑,四面八方的帐篷里就涌出了无数人,为首的几位工作人员直接冲着他们撬开了手里的香槟:“杀青快乐!”
一瞬间,静悄悄的林子沸腾起来。筱白和所有主演怀里都捧着剧组成员送上的花束,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而这份快乐在经历了刚才的惊魂一刻后,变得加倍真实起来——
“导演万岁!”
张兴敏一把年纪被一群小年轻欢呼着抛上了天,筱白也跟着去凑了个热闹,顺便报了这么多天被反复磋磨的一箭之仇。大概张兴敏自己也知道演员们需要发泄,干脆也就笑着任他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