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老爷子翻来覆去,心里喜欢得紧,又问他从哪得的。
“孙儿有幸认识一位朋友,只因家道中落,又不想平白受孙儿救济,才以此扇相赠。”
祁客倾说着,神情有些落寞。
祁老爷子重感情,看他这样,以为是想起了他朋友。心里对他的看法好了很多,语气也愈发温柔。
“客倾啊,这些年苦了你。”
祁客倾略微垂眸,挡住眼底的讥诮。
“祖父言重了,客倾不苦。客倾虽不懂,但也知道这扇子不是凡品,甚至曾差点被贪心的贼人抢了去。”
祁客倾言语间皆是对这把扇子的喜爱。
“嗯,这把扇子是应该好好珍藏起来才是。”祁老爷子抚摸着扇骨,爱不释手。
祁客倾沉吟片刻,像是在纠结什么。
“这……不如客倾将此扇赠与祖父。”
祁老爷子心念一动,虽然很想应下来,但这样又显得他迫不及待似的。
他轻咳一声。
“此扇你如此喜爱,怎可随意送我。”
“客倾虽喜欢,但是一来客倾不懂得欣赏扇子,二来客倾也无力珍藏,想来祖父您是个懂得欣赏此扇之人,赠与您才是对这把扇子最好的决定。”
祁客倾虽然看着扇子,眼睛里浮现不舍。
但他这一番话既解释了他为什么这么做,又顾全了祁老爷子的面子。
祁老爷子笑开了花,心里对他的赞赏更甚。
“好,真不愧是我的好孙儿。”
“祖父谬赞。”祁客倾微微一笑。
祁客倾不笑则已,一笑绽放的芳华,惊心动魄。
祁老爷子突然有一些后悔当初没有好好照顾他,如此芳华,若是能为他所用,祁家后继有人啊。
哪怕无才无德,只这一副样貌,也总有拿得出手的时候。
如今祁论岭终日胡闹,难当大业,那几个孙儿资质出众的也不多。
可惜了,身子骨这么差。
“付通,拿庄主赏的束带来。”
祁客倾依旧垂着眸子,做足了恭谦的态度。
付通拿了一个红木小盒,神色有异,不敢相信七少爷能这么快得了祁老爷子的宠爱。
“这是庄主赏赐的束带,戴在身上可百毒不侵。”祁老爷子拿了盒子,递给他。
祁客倾接过,没有丝毫犹豫,言行不卑不亢。
“客倾谢祖父赏赐。”
祁老爷子点头,很是满意他的表现,干脆不拖沓。
当晚。
付通送祁客倾回来,拎着小茶壶给祁峰倒茶。
祁峰吃完两个鸡腿,咽下最后一口肉,有些怅惘。
“付通啊,你觉得客倾怎么样?”
付通跟着祁峰多年,别的不说,看人还是比较准的。
他斟酌着说:“七少爷除了身子弱,没什么不好的。”
祁峰拿了手帕擦手,眯着眼睛,眸中精光乍现。
“嗯,是个聪明人。”
祁峰能混到如今这个地位,早已经修炼成人精,有些事情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望竹楼的下人们见了付通具是一惊。
沈休送走付通,回到主屋。
“公子,这扇子真是便宜了他。”
沈休倒不是不舍那骨扇,只是不喜祁府的人。
祁客倾倒无所谓,他特意从江南带回来,就是给他的。
“无妨,左右只是一个物什。”
沈休从盒子里拿出束带,乳白色的带子,用料极好。
“不过这束带真不错。”
祁客倾伸手拿过来,确实挺好的。
连云山庄的庄主果然厉害,随手赏的东西都是极好的。
“明天就用这个吧。”
祁客倾一夜好梦,只是惹得有些人夜不能寐。
第 7 章
第二天。
祁客倾带着沈休出去闲逛。
太阳比前两天更毒了些,祁客倾照例撑着伞。
连云镇上热热闹闹,一派繁荣。
沈休手里的东西一点一点增加。
等走到黛青阁的时候,沈休手里已经提不了其他东西了。
黛青阁,连云镇半年前新开的首饰铺,开业后生意兴隆,如今连云镇上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一家首饰铺,甚至有时连云山庄的人也会下来买。
“公子,里面请。”
店里忙活的小厮见来人,麻利儿地过来招呼。
管事一边照顾哪家少爷小姐,眼角瞅见祁客倾跟沈休,就要过来的时候,却见沈休对他使眼色,只得作罢。
祁客倾在里面逛了一圈,拿了一些金钗珠玉。
结账的时候刚好管事那边忙完,走过来支开小厮。
“公子,这是您的东西。”
管事装好了这些东西,恭恭敬敬地递过来。
临近晌午。
祁客倾拿着小盒子,沈休提着大包小包,两人满载回府。
刚进大门,祁客倾就被祁夫人堵了。
“这就是客倾吧,你回来几天,可算是见到你了。”
祁夫人满身华贵,粉黛修饰过的脸看着但也年轻。
不笑还好,现下笑得太过,眼角的皱纹浮了上来。
祁客倾神色淡淡。
“夫人好。”
照理来说,祁客倾该叫她一声母亲。
但祁客倾不乐意,祁夫人也没提,两人彼此看不上,倒也对上了。
祁夫人看看他身后的沈休,面上带笑。
“客倾这是出去了?”
祁客倾心知她不会轻易放人,内心不耐。
“回夫人,客倾前几日卧病在床,今日身体恢复,就带着小厮去采买些缺的东西。”
“客倾可是初来乍到,不适应这里的气候。”
祁夫人一脸关心,只是这话里明显带话。
祁客倾心里轻嘲,这是拐着弯说他不是这的人啊。
“客倾只是年幼时受了些苦,落下病根,身子骨弱,受不了颠簸,这才卧床几日。”
祁客倾脸色苍白,明眼人一看就是久病缠身。
至于这旧疾,怕是祁夫人再清楚不过了。
祁夫人心里一惊,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重提旧事,她眼下也没有了发难的心情。
“客倾要好生养着才是,逛了半天累了吧,快回去歇着。”
“客倾告辞。”
说着两人款款离去。
祁夫人眼睛盯着祁客倾,目光落在他头上的束带上,眼神阴冷。
祁客倾,没想到你还能活着回来。
望竹楼。
青莲见他们回来,立马迎上去,问好之后帮沈休拿东西。
祁客倾出去逛了一圈,积压多日的郁气终于散了。
望竹楼在祁家西北角,多年无人问津,这一棵梨树在这一隅自由自在,肆意得过了头。
树冠几乎遮了一小半院子。
用过午膳之后让沈休在躺椅上铺了毯子,又在边上放了吃食,然后在梨树下躺了半日。
这树太大了,大到总让他想起家里的槐树。
想起杀花巷。
想起过去。
当年他被送到叔父那里,幸得叔父一家怜悯,才活了下来。
叔父是祁家远亲,年岁已高,却膝下无子,跟婶娘相依为命。他去了之后将他当成亲生儿子对待,细心呵护,抚平了他内心的伤疤。
只是叔父在他十二岁时逝去,婶娘伤心过度也相继离去。
祁客倾伤心过度,昏睡了几日。之后撑起身子,打起精神来处理后事。遣散了家丁,只剩沈休几个。
后来用叔父留下来的钱财开了黛青阁,生意大火。
于他而言,叔父一家才是他的亲人。
如今他,再无亲人。
接下来几天,祁客倾过得清闲。
除了偶尔祁论岭的姨太太会过来,虽然来者不善,倒也添点人气儿。
好日子不长,这一天祁府乱了起来。
祁老爷子身受重伤,被人送了回来。
祁客倾听到下人的话,带着沈休去了祁老爷子的院子。
来这里半月有余,还是第一次见到下雨。
和江南的雨不太一样,这里的雨似乎带着急切的味道,毫无缠绵。
祁客倾撑着他惯用的油纸伞,穿过假山,走过花园。
屋外,几个身穿黑衣的人守在外面。
祁客倾有些心烦。
只是不知烦得是这雨,还是整个祁家。
付通刚好从屋里出来,见祁客倾来了,连忙迎上来。
“七少爷来了,老爷子还在昏迷。”
“嗯,我去看看。”祁客倾点头示意。
付通应了就匆匆忙忙离开。
祁客倾扫了一眼那些黑衣人,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