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繇觉得自己很庆幸，甚至还很兴奋，在这个时刻，他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说，倾诉的欲望放大了许多倍，各种压抑的情绪全都涌向心头。
可他却浑身软哒哒的使不上劲，就连话都讲不清楚。
宋繇忽然开始哭。
楚留香慌了，连忙把宋繇搂在身前，拿起桌上的帕子擦拭他的眼泪，“怎么了？我在呢。是想师兄了吗？”
“我、我说不好话了……”宋繇伤心极了，好像不是因为喝醉了酒反应变慢，而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一样。
楚留香哭笑不得，“没事，等你酒劲下去，就像以前一样了。”
宋繇还是哭，“可唔，现在就想说话。”
“想说就说吧，我听着呢，也听得懂，不要担心。”楚留香安慰道。
“真的吗？”宋繇眼泪一下子就不淌了，满含期望地看着他。
“真的，我不会骗你的。”
“可我还是好难过。”宋繇从他怀里蹭出来，趴在软榻上，两条手臂一点力气都没用，像条鱼似的。
楚留香很给面子地问，“为什么难过呢？”
“我不想死。”他说的很小声，舌头也不大听话，楚留香以为自己听错了。
宋繇声音更大一些，“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他看起来难受极了，身体也蜷缩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但能咬人。
“瑶瑶！”楚留香很想让他清醒一点，看到宋繇这个模样，他心里也很难受，刚扶住宋繇的肩膀，就被他一口咬到了手上。
宋繇现在如此痛苦，他的疼又算的了什么？
楚留香没有挣扎，静静等着他的情绪缓和。
宋繇松开嘴，心疼地把他受伤的手捧在手中，流着泪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控制不住自己……”
“没事，没事，一点都不疼。”楚留香安抚道。
“我好难受，好疼啊。”宋繇道。
楚留香意识到，这可能是他之前的记忆，显然并不美好。
宋繇变成那样呆傻的模样，与这份记忆脱不了关系。
果然恢复记忆并不是什么好事。
“哪里疼？”楚留香手上用了点温暖的内力，一下下抚摸着他的脊柱，试图让宋繇不再这样紧绷。
“都疼，全身都疼……”宋繇道，“你抱抱我，我不想做化疗，但是我怕死……”
“化疗？”楚留香依言将他抱入怀里，自己坐在榻上，宋繇好像一点力气都没有似的，两只手也冰凉颤抖。
“我头发都没了，丑，比鬼还可怕……”他断断续续道。
“不会的。”楚留香不知道化疗是什么，但是他很确定，就算宋繇没了头发，也依然好看，“你漂亮的跟娃娃似的，怎么会丑呢？都已经过去了，你看，你现在的头发又黑又亮，很健康？”
“是……是吗？”
楚留香解开他的头发，把后面一缕拿到宋繇跟前，“你看看，这就是你的头发。”
他总算是明白宋繇为什么讨厌和尚了。
就算他没有记忆，隐藏在身体中的那份痛苦依然有残留，下意识地回避和尚，他找不到这份情绪的根源，最初的恐惧逐渐变成厌恶。
宋繇把头发抓在手里，总算是露出了一点笑意，接着在楚留香错愕的眼神下，用力一扯，哇的一声哭了。
“怎么了？”楚留香真的对他束手无策，只能看着简单的语言和动作安抚他。
“疼~”宋繇委屈地看着他。
楚留香哭笑不得，“谁让你这么用力。”
好不容易把宋繇哄睡下，楚留香出来透了口气，胸腔中如窒息般闷痛。
他想象不到宋繇以前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只后悔没有提前遇到他，好好保护他。
屋里本该已经睡着的宋繇悄悄睁开，朝楚留香那里看了一眼。
楚留香的表情，真的就差一支烟了。
事后一支烟，快乐似神仙。
呸！他才不是下面的！
宋繇酒劲去的很快，现在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情绪却已经冷静下来，能够正常思考。
宋繇很想将以前的事情讲给别人听，但是现代的事，对这里的人来说太过离奇，而且一直没有合适的契机，他之前扮女人，再跟人倾诉这样的事，总觉得像是在卖可怜一样。
这次趁着酒劲讲了，清醒之后却发现跟自己想象中不太一样。
太丢人了。
他决定忘记刚才讲的话，继续装作小傻子。
……
宋繇睡醒时，外面太阳很大，船不知漂到了哪里，周围都是茫茫大海，一眼望不到边际。
“醒了？”楚留香道，“我捉了两条鱼，已经煲好了鱼汤，起来喝点汤暖暖身子吧。”
楚留香袖子撸起来，看起来既能干又能干。
宋繇觉得，如果不论他的滥情，真的没有人能比他更好了。
“唔……”宋繇从榻上站起来，晃了晃身子。
他昨天在装睡，装着装着就真的睡着了，现在的状态勉强算是宿醉，中间没有醒过，现在脑袋有点疼，嘴里也很干。
“小心！”楚留香过去把他扶住，“头疼吗？我帮你按按。”
他的手法很熟练，按得很舒服，宋繇悄悄在心里给他记了一笔。
“喝汤，渴。”闭着眼享受了一会儿，宋繇道。
楚留香听话地停下，把放得微烫的鱼汤端了过来。
虽然他平时都是跟着宋甜儿吃的，但也常常是一个人，做饭的手艺很不错。
鱼汤熬的发白，海中的鱼味道很鲜，材料有限，还有淡淡的腥味，不过倒不是不能接受。
宋繇没有接过那碗汤，他披散着头发，脸庞看起来更加小巧，就跟小孩子似的，“要喂。”
“好，听你的。”楚留香用小勺舀了点汤送到宋繇嘴边，宋繇喝了一口，然后乖巧地接过碗，反过来学着他的样子喂楚留香。
原来他说的是喂自己啊。
楚留香欣慰地想着，开心地接受了宋繇的投喂。
喝完一碗汤，楚留香想着再给宋繇盛点，却被少年拉扯着衣服，没能离开。
“怎么了？”他温声询问。
“我还没刷牙。”宋繇说。
没刷牙没洗脸，也没有梳头，怎么能就这样吃饭呢？
“船上条件简陋，你可不要嫌弃。”楚留香道。
“不嫌弃。”
楚留香拿来柳条和盐巴，折了柔软的一小段，沾好之后帮宋繇刷了牙。
咸咸的味道确实不大好，但是总比没得用要强。
宋繇想着，忍受了下来，直到楚留香端来茶杯，乖巧地漱了漱口，把水就这楚留香手上的容器吐出来。
名满天下的盗帅想着，如果哪天不再偷盗赌博，或许都能去哪个大户人家做些服侍人的事养活自己了。
他也只是想想而已。
做下人的月钱怎么养的起这个小祖宗？
宋繇看着乖巧，实际上所有的东西都不愿将就。洗漱完，又被楚丫头伺候着梳好了头发，恢复了平日里翩翩少年的美好模样，宋繇也不愿碰那碗带着腥味的汤。
楚留香没有办法，只好将提前准备好的肉脯凉果点心拿出来喂他吃。
宋繇吃饱之后又有点困了，就跟在中毒之前一样，懒懒散散的。
他昏迷多日，身上少了许多肉，楚留香巴不得他再胖一点，不要像现在一样，看着可怜兮兮，仿佛风一吹就跑。
“困了就去睡吧。”楚留香对宋繇道。
“不要。”宋繇说，“我陪你玩。”
“好啊。你想玩什么？还要下棋吗？”楚留香已经提前在船上准备好了棋盘。
宋繇摇头，兴奋地望着蓝蓝的海面，扯扯楚留香的袖子：“教我抓鱼。”
“不行。”楚留香严厉道，“现在天气太冷了，而且海里很危险。”
宋繇：“可是我想要……”凭什么你能下海，我就不能？
楚留香无法，只好哄道：“你先好好睡一觉，睡好之后就有鱼了。”
“真的吗？”
“真的。”
第92章 共浴
楚留香果然没有食言，但是宋繇也没有睡觉。
他趁着楚留香下海，在船上跑来跑去，翻遍了所有的地方来找能养鱼的容器。
在船上养鱼什么的，听着就很新鲜，而且换水也方便，大概是最容易饲养的宠物了。
等宋繇把盛肉干的陶罐空出来，洗干净，楚留香也带着鱼上了船。
他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头发也黏在了一起，贴在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