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苏星河,看到自己的八个徒弟,又是欣喜又是心痛。
“诸位因何而来?”他淡淡地问了一句。
乔峰身边一位年轻公子道,“前辈有礼,小生段誉,我们是为了珍珑棋局而来。”
乔峰对宋繇介绍道,“这便是我的另一位结义兄弟。”
宋繇依旧没有答话。
乔峰觉得许久未见,宋繇变了很多,处处透露着古怪。
楚留香把宋繇拉过来,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诸位莫怪,瑶瑶最近比较寡言,并非刻意如此。”
“这位小兄弟与我们师叔祖,似乎关系不浅?”
函谷八友的石清露是唯一的女人,也有四十来岁,离谷之前跟宋繇关系不错,如今三十年未见,看到自家模样姣好性格单纯的师叔祖被人占了便宜,便想出言维护,免得师叔祖被人骗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温柔地看着宋繇,没有答话。
苏星河道,“清露,不得最师叔母无礼。”
石清露跟其他七个小伙伴目瞪口呆。
没想到这人竟然是师叔祖母!
果然师门功法甚是玄妙,除了他们几个不务正业的,全部都驻颜有方,连那个公冶晔晔也是!
家务事永远都说不完的,苏星河不再给他们讲私事的机会,直接问道,“谁要来试珍珑棋局?”
然而还是有人打断了他的话题。
段延庆道,“久闻聪辩先生大名,先生之名素来伴随‘聋哑’二字,不知为何今日一见,与传言完全不符?”
苏星河也跟着跑题了,他叹息一声,“这要从三十年前的旧事开始说起……”
第85章 解局
苏星河那点事,楚留香他们已经翻来覆去听过了无数次。
比起这个,楚留香更想知道为什么乔峰他们会来参加珍珑棋局,而且还是带着这么多人一起过来。
苏星河将自己的遭遇从头到尾又说了一遍。他开口说话就已经违反了跟丁春秋的约定,他的八个徒弟来到这里,显然也是抱着必死的心思。
像交代遗言一般讲完了前因后果,年迈的老者唏嘘叹息,望着这几个年轻人的神情也缓和了几分。
他本是个脾气古怪性格的老头,如今见到小师叔和几位徒弟,如果能再完成师父的心愿,便是现在立刻死去,也觉得值得了。
“你们谁先来?”苏星河问道。
棋局就摆在树下阴凉处,旁边还有几个石头墩子,棋盘上面摆着二百来个子,黑子与白子乍看起来不分上下,若是仔细思考,却能发现另有玄机。
“在下不才,想试一试这传闻中无人能解的棋局。”慕容复风度翩翩施了一礼,他五官端正潇洒,一身儒雅气质,只看样貌便知,此人是难得的青年才俊。
苏星河暗自点头,对慕容复的容貌与气质十分满意。如果此人能解的珍珑棋局将他收为弟子,想来师父所托很快便能完成。
“请。”苏星河不问出身,只看棋力,率先坐到对面。
楚留香会下棋,棋力也算可以。在两人坐下之后,他便牵着宋繇的手跟其他人一起站在一旁观看,越看越觉得这盘棋精妙无比。
慕容复步步为营,走了不过十几步便败下阵来。他这十几步下了很久,每一步都深思熟虑,然而失败之后,却也没有认输,只是颤抖着手,迟迟没有落子。
“我要再想一想,好好想一想……”他喃喃道,状似魔怔了。
在座的人好像跟他关系都不好,没有一个人开口喊醒他,甚至还有人故意出口相激,引得慕容复情绪更加失控。
慕容复忽然站起来,拿出腰间佩剑,正要拔剑自刎。
楚留香对这突然的变化感到心惊,他本无意做这个出头鸟,但是却不忍心看着别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慕容复。”楚留香道,“你已经输了,这只是一盘棋而已,何须固执?”
他的声音中用了些内力,音量虽小,足以让人听的清清楚楚。
慕容复徒然清醒,神色渐渐清明,手中的剑也放了下来,垂在地面。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把手中棋子放下,叹了一声,“我输了。”退到一边。
苏星河很失望,但还是按流程走,他问道,“谁还要来?”
乔峰的结义兄弟段誉走过去行了一礼。
宋繇呆呆地看着棋局,若有所思。
“瑶瑶?”楚留香很担心他也会像慕容复一样忽然发疯。他现在本就不算正常,武功也很高,如果像慕容复一样自杀,楚留香担心自己阻止不了他。
宋繇说,“我想下棋。”
楚留香紧紧地拉住了他,道,“不行。”
众人眼中的世外高人因为宋繇这短短四个字停止了棋局,苏星河对宋繇道,“师叔不可。师父摆下此局,本意是要收徒。师叔既然已是师门中人,便无需破解棋局。”
他竟然是苏星河的师叔!
不明状况的人都觉得难以置信,因为宋繇太年轻了。
苏星河作为聋哑老人已经三十余年,这少年拜入师门,少说也是三十年前的事。
逍遥派果然名不虚传。
宋繇执着地看着棋盘,好像没有听到苏星河的话似的,一点都不给他面子。
楚留香软下声音,哄道,“我陪你下棋怎么样?我们去屋里,那边还有一副棋盘。”
宋繇没有动静。
楚留香朝众人歉意地笑笑,“各位,失陪了。”
他拉着宋繇往竹屋里走去,宋繇一步三回头,看起来很不舍。
函谷八友觉得师叔祖状态不太对劲,也跟在后面走了过去。
楚留香将棋盘拿出来,两盒棋子分放在两边。宋繇自觉地坐在白子旁,一言不发地开始摆子。
手中的白子放完,他又把黑子拿过来,全部摆在了棋盘上。
楚留香起先觉得杂乱无章,只以为是他弄着玩的,可是到了后来,越来越觉得熟悉。
竟然与外面珍珑棋局分毫不差!
所有的棋子都被摆到棋盘上,棋阵还未完成,棋子便不够了。
这套棋具少了些子,所以才被收了起来。
宋繇望着空荡荡的罐子,抬头对楚留香道,“没有了。”
他的神情委屈极了,好像被人欺负了似的。楚留香心里一软,恨不得把一下子满足他所有的要求。
可是不行,他把宋繇叫过来,就是为了让他离珍珑棋局远一点。
康广陵敲了敲门,带着师弟师妹们走进来,“弟子拜见师叔祖。”
他们顿了一下,还是决定向楚留香行礼。
无奈下被赶出师门的人,总会对门派多有留恋,见到师门长辈,也会从心里感到亲近。
楚留香明白这个道理,看看苏星河就很清楚了。
他连忙阻止了这些人,无奈道,“你们若是要喊我师叔祖母,那就不必了。我并非女子,年纪也比不上几位,被你们这样称呼难免不自在?”
函谷八友也是豁达的人,听到楚留香这么说,就不再执着。
他们直入主题,关切地看着宋繇,“许久未见师叔祖,师叔祖似乎变了很多?”
楚留香道,“你们也该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这些日子发生了一些事情,醒来之后他便这样了。”
函谷八友点头称是,老大康广陵道,“怪不得,师叔祖没有穿女装。此事定然十分严重,师父是如何说的?可有医治的办法?”
楚留香:“……”原来你们是根据这个判断的吗?
他叹了口气,“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等他自己走出来。”
宋繇坐在蒲团上,低头乖巧地摆弄着棋子,白子瞬间死了一大片,被重新放回了棋罐里。
函谷八友中的老二名叫范百龄,素来有“棋魔”的称号。
看到宋繇像个孩子似的在那玩棋,好奇地凑了过去。
他指着棋盘道,“黑子被白子包围,这一片黑子该是死了才对。”
宋繇头都没抬,低声说道,“这是黑子,不是白子。”
“嗯?”范百龄先是疑惑,然后恍然大悟,“原来黑子不够,师叔祖便拿白子当做黑子!”
宋繇没理他,继续下棋。
死伤大片的白子多数投入到了黑方的阵营,就在范百龄以为黑子要输的时候,白子落定,所有的黑子都被撤了下来。
他看的心服口服,不止是因为宋繇的棋,更是为他的这份记忆里。
下完之后,宋繇从蒲团上站起来,目无旁人走到楚留香身边,趴在他的身上,伸开双手抱住,像只巨大的树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