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说的话也越来越有分量。姚璐璐看着他,不知道这一番爱国宣言里到底有几分真假。大概是他的眼神过于炙热,她别过眼睛,不想和他对视。“我和你说了,这里是2018年。我找不到你说的司令部。警署倒是可以打电话,但是估计人家会觉得你是神经病,给你直接关起来,你更加回不到你所说的战场。”她觉察到也许他是真的来自1937年的人,因为哪里有犯罪分子会主动要求报警的呢?她看他眉头紧锁,似乎情绪越来越不好,她挠了挠头,很是无奈。“根据我读书的时候上的历史课,你说的那场战争的结局……”话说到嘴边,她觉得是不是‘天机不可泄露’呢?万一说了后自己倒霉了怎么说?她的思维逐渐陷入了非科学的领域中。
曹生听她话说到一半,很是着急。他挪动身体,靠近姚璐璐,问:“你家先生呢?姚小姐,你将你家先生叫来。”他从衣服口袋里把怀表拿出来放到姚璐璐手中,“这是足金的,钟表手艺是北平老师傅的,它能卖个很好的价钱。姚小姐,你帮我一次,这块怀表就给你了。”
“这应该是你留着思念父亲的吧。”姚璐璐看着手里的怀表,一瞬间觉得有点心酸。至于吗?他到底是有多大的事儿值得把这么值钱的东西就这么给了她一个陌生人。低头看着手里的怀表,她再次打开,瞧见怀表里面的那张照片,里面的曹生很是意气风发。她还是心软了,“我扶你起来看看窗外吧,看了之后你就知道我没有骗你。”她在等待他的回应。
“难道,窗外是另一个世界?”曹生心中有一个东西在坠落,他任由姚璐璐将他带到窗边。见到外头小区的模样,他陷入了慌张的沉思之中。
姚璐璐打开窗户,指着外面的高楼说:“虽然现在是半夜,但你也看见了,这是新时代的社区。当然,因为靠近罗店,没有很热闹。你也知道的,罗店以前就是农村,能发展成现在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她看着他满脸的迷茫,心中暗想自己也是爱莫能助。“你要不先在沙发上休息一个晚上,明天再说吧。反正,来都来了。”她可没有时空机给他送回去。
曹生双手紧紧抓着窗边,他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他觉得这应该是一场梦,是他的一缕魂魄在飘荡罢了。伸出手,感受窗外的夜风,真实的触感叫他腾地将手收了回来。曹生不明白,这到底是周庄梦蝶,还是太虚幻境?
chapter 5 第一夜:天明
实在是太晚了,姚璐璐安排曹生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一夜。她从卧室拿了一条空调被给他,并且贴心地将空调温度调低。回房间后,她特意将自己的房门反锁。不管外面的人是什么牛鬼蛇神,保存着一份防备心总是没有错的。
曹生躺在沙发上,柔软的触感比起后勤医务帐篷的泥地还有木板墙是好上太多了。身上盖着舒适的薄被,他盯着陌生的天花板,脑袋里昏昏沉沉又空空荡荡。他能辨别出姚璐璐没有骗他,她的确是独居的单身女子,并且这里也不是他生活的那个1937年。到底是怎么来的?他想不通。他甚至想到,也许自己已经是死了的,这一切不过是幻境。越想越乱,他摇头闭眼,想着睡一觉吧,也许醒来一切都正常了呢?
第二天清晨,七点半的闹钟,王璐璐拿过手机把闹铃按掉。本能地还想要赖床的她,忽然想起家里还有一个陌生男人,赶紧从床上跳起来。她把门锁打开,看到客厅里已经没有人了。她赶紧去检查大门,发现也没有打开的痕迹。
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看到桌上还摆放着昨天晚上的泡面碗和可乐,这证明着昨晚的确是有人来过的。她捡起滑落在地上的空调被,把它团了团想着一会儿洗掉。她搞不懂,这个人到底是人还是鬼,她昨晚总归不是做梦。
把空调被丢到洗衣机里去,她的脑子里还在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回到浴室,她按照习惯先放水洗脸。一把凉水冲过脸,她腾地回头看地上。除了一条破损的军裤和一件白衬衫,还有一些被拆解下来的旧绷带留在了地上,地上的血迹和黑色的脏污全部都消失了。取过洗手池边的洗脸巾,她把脸擦干,蹲下身体仔细翻看地上留下的裤子和绷带。这条裤子除了有破损之外,一点儿血迹都没有。还有这地上的破旧绷带,同样也只有药物留在上面的印迹,血迹也是一点儿都没有留下。可明明她记得这条裤子上都是血,血多的都渗出来沾到了她的地砖上,绷带也是被完全染红的呀。总不能说是那个叫曹生的男人一夜之间把这些都洗干净了吧,这完全不现实。
她将身体伏在地上,仔仔细细地查看,也是一点儿痕迹也没有。倒是昨晚她拿出来的碘酒、纱布、双氧水这些东西却是有使用的痕迹的。她蹲坐在地上,想不明白,难道是自己昨晚梦游了?她长叹一口气,觉得有必要报案。让警察叔叔来检验到底是人还是鬼,她也好确定自己的精神状态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曹生醒过来的时候,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医务帐篷里的护士正准备给他换药。她一边准备纱布和药品,一边和他说:“换药了啊,一会儿换好了你就去吃饭。”
果然是一场梦啊,曹生按了按太阳穴,他看向这熟悉的地方,还有这膈应后背的木板墙,忍不住轻声暗笑自己竟然会做那样的梦。看来,他是太累了。“劳累护士了,多谢。”还是熟悉的世界,虽然它千疮百孔,但是回到了战场,作为军人,他很是安心。
“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换药。”护士不知道他哪里弄来的这一身衣裳。
顺着护士的话,他低头看自己身上,军装上衣依旧是披在身上的,但是里面穿的却是昨天他‘梦’里换上的衣服,包括裤子。曹生不敢置信,他将上衣掀起,看见腰部的绷带上的那个蝴蝶结,心里凉了一截。原来,昨晚的确是周庄梦蝶。
“磨蹭什么呢?我这还要给下一个人换药呢。你快些,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啊。”护士看曹生愣愣的样子,以为他是不好意思。
曹生把衣裳放下,他看向护士说:“我昨晚自己换了,明天再换吧。”的确,昨晚上换的挺不错,他没必要叫这护士浪费药物。况且,药物本就稀缺。
“我说,曹排长,你也是个长官了,给大家带个好头,别磨叽。换个药而已,对比被手榴弹炸开花,这就是小菜一碟,没什么好怕的。”护士见过不少换药怕疼的长官。上战场杀敌的时候那吼得比谁都响,冲的比谁都前面,回来一换药就嗷嗷地嚎。
“不,我不是害怕。”曹生觉得关于怕疼这个事儿还是有必要解释解释的。“我是真的换过了,你可以检查一下。”他将上衣脱下,把包扎好的伤处露出来给对方查看。
护士伸手一摸,扒拉一看,“我说怎么这后勤的药物老是少呢。曹排长,你这个不对啊!带头偷用药物,你这坏头带起来了,叫医生做手术的时候用什么?”她很是生气一个排长夜里偷药用,“我又不是不给你换,你自己偷偷摸摸的像什么样子!丢人。”她气愤地拿起装药的托盘站起身就走。
曹生不是有意惹人生气的,这一顿骂挨得他也说不出什么。看着自己身上这一身材质不错的绵软睡衣,不知道昨晚的那个女子是不是也与他一样很是震惊?
“哟,曹排长,你这军裤怎么不穿着呀。”一个嘴里啃着玉米面馒头,一只手挂在胸前的士兵走向曹生。他走到曹生边上,打量着他身上的衣服,啧啧摇头说:“照理这儿也没什么地方可以逛的,你这军裤不穿在身上,纪律作风有问题啊。”他这半开玩笑半严肃的语气,面上还带着一副不善的笑意。话中的意思似乎是带了一些旖旎的味道。
曹生听见这声音,不用猜就知道是86师的杨班长。他抬头对上对方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话中带着不客气,“杨班长是吃的太饱了吗?”他想说他吃饱了撑的多管闲事。
杨班长倒是个厚脸皮的,他索性蹲在曹生边上,把馒头往嘴里一塞,腾出手去摸曹生身上的衣服。一边摸,一边感叹,“我说呢,这西北粮油大鳄的儿子果然穿着上有讲究。你这一身衣服,摸着料子就是好的,滑滑软软的,哪儿弄来的?”行军打仗穿的用的都是军队里发的,能穿这种好东西的不是高级长官就是家里有点背景的。杨班长以往也没见过曹生穿这种,只知道他讲究干净,喜欢穿白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