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护士让她把左手举起来,她一边涂药一边回答说:“你脑子摔坏掉啦?现在是民国26年,上海公安局都改名叫上海警察局了。再说了,你现在在英租界里,警察局的人可不会来找你,这里只有巡捕房。”
“WHAT!民国26年!你当是在车墩影视基地拍电影呢吧!”姚璐璐炸了,她看着小护士的脸,一字一句地说:“搞搞清楚,我喝醉的那天是2018年8月26日晚上,你说我昏睡一天,那今天就是2018年8月28日大清早。这个和民国有什么关系啦?我们是中国大陆呀!你搞什么百叶结(沪语:胡搞乱搞)。”
鉴于姚璐璐的态度不好,小护士的脾气也上来了,她把手里换药的棉签往托盘里一丢,索性不换了。“你哇啦哇啦(沪语:乱叫)有什么毛病?你大概梦里去的2018年吧,现在是1937年,真是的。”说完,她就端着托盘就出去了。
姚璐璐穿越了。所以,曹生回去了,她就过来了。这个猜想是在当初她做梦回到唐山路的时候提出的,现在被她再一次验证了。难怪这里的设施那么的古老,因为现在是在1937年。姚璐璐穿好衣服,跑到窗口,她打开窗户,看见外面的人不是西装就是旗袍,车子都是老爷车的款式。精神世界的剧烈冲击让她意识到她和曹生的牵连应该还没有结束。
1937年8月28日,杨奇坐着赶牛车花了两天两夜赶到了上海西站。中途为了躲避日军的巡逻他在南翔那边躲了一天一夜才敢继续上路。他让车夫把赶牛车停在电话局边上。“给我五块钱。”杨奇直接开口问人要钱,他打算去打电话。
冒着生命危险把人送到西站,农夫觉得他已经够意思了,并且路上还管了他们吃喝。再说,他是出卖劳动力来赚钱的,不是给人送钱的。显然,他不是很愿意给杨奇钱,便犹豫地摇了摇头,说:“军……先生,我没有钱的,我是种田的。”
杨奇心头窝火,他一把抓着对方的领口,并且露出稻草下的枪管,他低声威胁道:“我给你的美国手表可不止五块钱,我猜你的命应该也比五块钱值钱吧。”
这是个不要命的,农夫赶紧求饶。他扣扣索索地从衣裳里摸出三块钱,“我就这么多,您要的太多了。”
这话倒也没有说错,这个年头当个下等兵一个月也才一块钱,农夫能拿出三块钱已经是掏家底了。杨奇一把拿过他手里的钱,他将曹生背在背上,挥了挥手让人走。
“您的那……大家伙……?”农夫瞧他是忘了东西,便小声提醒。
这里不是战场,是上海市辖区,杨奇要是大摇大摆地把枪拿出来,这才是不要命。他拍了拍农夫的肩膀,笑着和他说:“送你了,给你留着防身用。”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往电话局那边走。
“打电话。”杨奇背着曹生走到电话局,不与电话局的人多说,他直接丢了一块钱到人桌上。他拨通电话,等电话那头的人接了后,说:“是曹公馆吗?请与曹家大公子说,西北奇爷在上海西站等他。”
chapter 38 第一天:回家(1)
杨奇的这通电话打好后,也就不过是三刻钟的时间,曹公馆的人开着车来了。下车的是一个较为年长的老头子,他一身黑色长褂,架着一副眼镜在鼻梁上,梳着三七开的头发。他一眼就瞧见一个穿的破烂但一身腱子肉的男人坐在路边,提起长褂下摆就赶忙上前询问。
“二少爷呢?”天气热,心又焦躁,额头上的汗是不停地往外冒。他掏出帕子把额头上的汗水擦了擦,环顾一圈,心中更是焦虑了。“我问你话呢,二少爷呢!”他的语气开始变得急起来了。
杨奇抬眼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人,他没有印象。然后试探性地问道:“曹家大少爷人在哪儿?我不是说了我在上海西站等他过来。”毕竟他与曹生身份有些特殊,他不放心随便将人交予对方。
“哎呀!我是曹公馆的管家,老刘。”这老头见杨奇防备心很重,没有办法,便小声说了一句:“二少爷身上有一块从不离身的金怀表,里头镶着他与老太爷的相片。”他看对方眼神上的打量变得柔和了,便继续说:“您是西北晋城的奇爷,杨奇。出门前,老爷与我交代过,说您是老太爷信任的人。二少爷在战场上,若是没有您的帮衬,恐怕今儿都没本事回来。”这话就是用来讨好人的,他希望此人赶紧把他家二少爷交出来。
金怀表的事儿杨奇是知道的,不过表里镶嵌着曹生和他爹的照片的这事儿他并不知道。但是,对方说到曹家老太爷委托他照顾曹生,知晓此事的人可还真不多,恐怕一只手就能数过来。因为这是曹生他爹与他私下约定的,他接近曹生就是因着他爹暗地里的安排。他打量了一眼曹家在上海公馆里的管家老刘,侧头又看了一眼停在路边的轿车,他且信一回。
“在这儿,你赶紧现在就去打电话叫公馆里的人请医生在家里候着。你让车里的司机下来,与我一同把人抬进去。”杨奇一把掀开身旁的破毯子,毯子下盖着的是与他一样穿着破布衣裳的曹生。火车站人杂,他担心会有事端生出,毕竟,他俩现在是散兵溃军,形同逃兵。
老刘见过两次这位曹家二少爷,那时候他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没曾想今日此番相见却是这样的景象。曹二少爷浑身是干了的血迹,身上没有一片能入眼的皮肤,若是躺在外头也只当是路边半死的叫花子。心里不好受,他连忙解下自己身上的短褂,蹲下身子一把掀开那破毯子。“你怎么把人折腾成这样啊!好好的一个少爷啊!当年瞧着还是个细皮嫩肉的主儿,如今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
杨奇听得烦了,他一把将人拉起,把他往电话局那边带,“赶紧地,打电话去请医生。你哭丧也得挑个地儿,你家二少爷没死都给你哭死了。”瞧着那老头子脑子轴的样儿,他叹了一口气,自己去开车门把司机拉出来帮他抬人。
车上,老刘坐在后驾驶,他让曹生的头枕在他腿上,用帕子给他擦拭脸上的脏污。他一边擦,一边问杨奇,“怎么就伤成这样了?老太爷不是让你看着他吗?”
杨奇坐在副驾驶,他看着车开往法租界,心里总算是定了下来。“这问题你去问狗日的日本人去。你家少爷成了这幅模样是在战场上和狗日的打仗弄成的,你问我,我特么也不能跑回阵地去给你抓两个日本兵来问问。”况且,曹生一连好几天不见人影,他也没料到最后会在战壕里寻得昏死过去的他。
老刘无奈叹气,觉得曹生不该任性去打仗,弄成今天这样儿是何苦呢?他觉得,曹生就该好好地把大学读完,然后跟着他家老爷,也就是曹家大少爷,去学做生意,娶上一个贤惠的妻子才是正道。老太爷一把年纪了,生意上的事情早就力不从心,如若不是他家老爷上海西北两头跑,恐怕曹家得没落。
曹公馆里,下人们上上下下忙忙的脚不沾地。打扫擦地的,整理被褥的,准备饭菜的,还有购置衣裳鞋袜的……大家伙儿忙的简直是昏头转向。曹公馆的主人,曹大少爷曹彦,当得知杨奇来电话说是在上海西站等他,他便想到是曹生回来了。刚刚还在和人谈生意,这会儿生意也不管了,赶紧安排人去接弟弟,他则是立刻赶回公馆。
“老爷!医生来了!”出去请医生的下人小跑着将医生带进公馆,他看见曹彦在大厅里安排人手准备二少爷的房间,他便赶紧上前请示。“老爷,您看是让医生上楼等,还是在这儿等?”
曹彦还不知道曹生受伤的事儿,当看到医生的时候,很显然愣住了。“谁和你说要请医生上家里的?”
下人一听这语气就是知道老爷不知情,他一时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倒是一旁的医生看出了端倪,便主动上前,伸手与曹彦打招呼:“您好,曹先生。我是广慈医院的陈山桓。是您公馆的管家叫人来医院找我的,说是家中有病人。”
管家老刘被派出去接曹生,曹彦一听心中有数,应该是曹生负伤了。“劳烦陈医生特地从英租界赶来,您先在会客室稍等一会儿,楼上还在整理,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待客。”他让请医生来的小厮安排一下,好生招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