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璐璐本来就是要打电话的,不过她是打算报警。可看着眼前这个人身上的穿着,还有谈吐和这块怀表,她脑子一嗡,有一瞬间的犹豫。这怀表不轻,一掂量就能感觉到是足金。照着他说的,她将怀表打开,果然看到了他说的那个合照。合照上较为年长的应该就是他的父亲,年轻的应该就是他。不过,这个照片是黑白的,并且照片上的人梳着三七分的油头,露出来的西装也是很老的样式。现在这个时代,照片都是放在手机里的,谁还时兴搞怀表藏照片这种事儿?况且,还是个黑白的。她看看怀表,再看看眼前的男人,心中暗想现在的入室抢劫犯都准备的那么全?“你说你要叫我打电话到司令部?那你说说电话号码是多少?我给你打。”她想着也许可以把这个号码一并递交给警察,说不定还能抓出一个团伙来。
“35693。”曹生暗想自己是着急了,一个姨太太怎么会有司令部的电话呢?本想着不告诉她的,叫她把她家的先生叫来再说。不过,眼下自己这情况恐怕拖不得,只能让她先去打个电话。况且,罗店那边打的这样惨,更是不能有一丝的懈怠。他得尽快回去,不然就是逃兵。逃兵这帽子扣下来,那可比丢命还严重。
姚璐璐真是信了他的邪,电话号码哪里有5位的?这年头都是8位座机号,11位手机号。5位的号码据她了解,要么是10086和10010,要么就是银行客服电话。没有这个耐心陪他耗,她把手里的怀表丢换给他,冷笑说:“你别在这里演戏了,入室抢劫摔了腿就老老实实认了吧。我给你打电话去叫警察叔叔来,他们一定会把你送到医院去好好医治的。”
“警察?”曹生想着自己果然是给人弄到了租界里头,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谁在捉弄他。不过,打电话给警察倒也是可以,警察应该认得他身上这军装,想必也能把他送回罗店。“那就劳累夫人打电话给巡捕房的人吧。不知夫人可否告知,此处是英租界还是法租界?”
姚璐璐低头扫了一眼自己浴室的地板,上头沾了血污和黑漆漆的东西。她昨天刚刚大扫除把这屋子里里外外打扫干净,看不惯自己的地方被人弄脏。心里带着气,一个健步上前想要将人拉起来,“什么英租界,法租界的,你还挺会胡说八道的。我和你说,你在我租的房子里,这儿是姚租界。你快些别装了,把我这地砖给弄脏了你擦啊。”
“啊,我的腿。”曹生是不懂这女人为什么就听不懂他的话?或者说,他听不懂这女人说的话。被人拉着手臂,还没被拉起来,这腿上的疼痛叫他忍不住叫出声。他不是装的,他是真的伤了。那个手榴差点把他的命都给炸没了。
军装从他的身上滑落了下来,已经脏了的白色衬衫领口处显示出这个人身上有许多的伤。“你……”姚璐璐见到了他露出的胸膛上有抢眼一样的伤疤。她蹲下身,将他的衣领扯开,看见他的腰腹处裹着厚厚的绷带,上头还渗着血。“你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你的身上有这么多伤?”没有心情去欣赏他漂亮的腹肌,姚璐璐觉得这人的身份应该不是入室抢劫的小毛贼那样简单。她低头看向他的腿,包扎的绷带已经被血染透了,血水流到了她的地砖上。
曹生看她表情,觉得是自己这副邋遢又狼狈的模样将人吓着了。他尽量表现的轻松礼貌,希望可以减轻对方的紧张和恐惧。“曹某人刚刚说了,我是第33旅的排长曹生,是个当兵的。想必夫人应该知道罗店那边在打仗,我让敌军给炸伤了。原本是在后勤的医务帐篷里休息呢,不知怎么就到了夫人这里。夫人不必害怕我,我没有坏心思,劳累夫人请府上先生来一趟吧。”和女人说不通话,他想着应该和男人说就能说通了。
罗店打仗,这话说的姚璐璐怀疑自己是穿越时空了。这事儿都多少年过去了,老黄历里的老事儿,这人说的话把姚璐璐是真的惊吓到了。眼神飘到了地上的军装,她将衣裳拿起来翻开,上头都是血污不说,还有军衔和标志。她将军装给丢到一旁,不顾眼前男人的阻拦,她将他腰间的皮带也给解了下来。手里的东西叫她低头喃喃道:“是老物件,你怎么弄到的?”军装可以仿制,皮带扣这种细节性的东西就很难仿制了。虽然面上表现的凶狠,但是她心里已经开始发憷,觉得自己可能是撞鬼了。
曹生太累了,本来就虚的身子叫她给折腾的更是疲惫。他撑着一口气,虚弱地说:“夫人,还是去请你家先生来吧。我想……”
姚璐璐打断他的话,“你来我这里之前应该踩过点,我单身独居,别叫我夫人。”为了证实心里所想的,她有意问道:“现在是什么年份?”
曹生觉得脑壳疼,比腿还疼。他靠在冰凉的瓷砖上,轻声回答说:“1937年,8月19日。”他不但回答年份,连日期都给她报了。他抬头看向姚璐璐,本来想和她好好说话,但是瞧着她这一身丝质睡衣,只能别过脸说:“小姐,你叫巡捕房的人来吧。我这腿疼的厉害,恐怕再等下去就要把你的地砖给弄的更脏了。”他能感觉到裤子被血染湿的黏腻,以及空气中飘散着的腥甜。
chapter 3 第一夜:包扎(1)
姚璐璐还是没有报警,她觉察到她和他的这一次见面应该是属于玄学领域的未解之谜。她从客厅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拿出双氧水和纱布,找了个小板凳坐到对方的面前。“今天就当是我救人一命,积德行善。我给你先把伤口处理好再说怎么安置你的事情。”她伸手就将对方的衬衫的扣子给全部解开,“你这些伤口都是手榴炸的?”她将人腰间的绷带一点一点地解开,但是这东西有点难解,她微微用力,眼前的人就会轻声哼叫。
无奈地坐到小板凳上,她叹了一口气,看着这男人,说:“你叫的让我怎么下手给你解绷带?知道的当我是救死扶伤,不知道的还当我是欺负你呢。”尤其是眼前这人面色泛白,整个人都透露着一种说不出的气质。这种模样倒是让她想起了今天和钱青看的电影里的那个长官,虽然样貌上现在看是差点的,但气质上倒有几分相似。她被自己这想法给逗笑了,索性站起身从洗手台上的小抽屉里拿了一把剪眉毛的小剪刀。为了不挡住视线,方便自己给对方剪绷带,她用皮筋将自己的长发给扎起来。
“我这个地方不在你说的什么租界,倒是靠近罗店。”她记得这个公寓在开发前是农村的荒地,好几十年都没人愿意来开发的原因除了太偏远卖不出高价钱之外,就是这个地方早些年抗日的时候打仗死了不少人。做房地产的总是有那么点神叨叨的,有些事情还是要信一信的。因为做这种生意靠的就是运气和眼光,是赔是赚就是一瞬间的事儿。不过,上海这些年的地价水涨船高,这片荒地现在也不便宜,周围社区全部都给开发了,还搞了一个爱国教育基地。要不是眼前的这个人,姚露露都要忘记自己现在住的地方不是闹市区,没有人气压得住。
腰间的绷带被轻轻地一层一层解下,皮肉沾上了纱布,拆到最里面一层就得生生扒下来。面前的人靠的很近,近的曹生能闻到她发间香氛的味道。只要他稍稍一抬眼,就能看到不该看的。虽然身上都是伤,但他毕竟是个热血方刚的男人,将头扭到一旁,不好说的太直白,只能委婉提醒说:“小姐,夜里还是偏凉的,你去穿一件衣服再来帮我换纱布,可行?”
姚露露正头疼这个人的伤口粘住了纱布,怎么扯都要扯下一些溃烂的皮肉。满脑子都是怎么给人弄下来,对方倒好,提醒她穿着不当。她把手里的剪刀往地上一放,本来是要说两句的,但看着他满头细汗的样子,话到嘴边全都咽了回去。算了,毕竟孤男寡女,这男人又是个老古董来的,自己还是去套一件衣服再来干活。她从衣橱里找了一件丝质睡袍套上,翻找衣服的时候她找到一套男士的休闲睡衣,是她前任留下的。想着今天做好人好事,就给浴室的这个男人穿吧。
8月的晚上还是比较热的,尤其是穿了两件衣服的姚露露。她去客厅把灯打开,顺道把空调温度调的低一些。“一会儿你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穿这一套舒服点。”她把休闲睡衣给放到浴室一旁的架子上。坐回自己的小板凳,她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要是擦干净了,倒也算是个眉清目秀的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一个长得好看的男人赏心悦目。“我给你用双氧水把伤口周围消消毒,应该挺疼的,你忍一忍。”因为他腰部的伤口面积比较大,棉签不够用,所以她准备了好多化妆棉,上面倒上双氧水。用双氧水把纱布浸湿,再一点一点剥离伤口上的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