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里有这些年晟天详细的财务报表，是之前在那工作的时候存下来的。当然了，像这种公开的数据肯定是看不出什么破绽的，但是我发现有一家注册在香港的大华电子科技公司，它的持有者登记的是一位美籍华人，这家公司是从年初开始和晟天有资金往来的，在一、二月份的交易很频繁。从表面看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晟天所需的各种电子设备一直以来都有固定的供给合作方，就算是从新的渠道引进也不需要这么大的交易量，况且我在公司也并没有看到这批产品。所以我怀疑这个大华电子应该只是晟天把国内非法资金转移到海外的一个中转站。”叶瑶把这些年来的调查全都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原来如此，傅弈辰听到一半便反应过来，这和陈强之前说的那个香港的秘密账户就对上了。如果这种推测成立的话，那大华电子很有可能就是陆子轩在香港洗钱的一个秘密据点，经过洗白出来的巨款又通过香港的账户转移到了海外，而在国外替陆子轩打理这些账户的幕后人很可能就是年初潜逃的严恒。
这么说来，像大华电子这样的空壳公司还不知有多少，陆子轩肯定会经常更换不同的地点以逃避追查，那些境外的账户和打理者又不知有多少个，想要把他们一个个挖出来无疑难于登天。此时他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无力的感觉，明明刚摸出头绪有了一点线索，却不曾想这线索的背后是如此的庞大和复杂。
“有什么发现吗？”见他半天不作答，对面焦急地问。
“一时半会讲不清，不如我们见面再说吧。”傅弈辰小心翼翼地提议。
“那正好，我准备回S市了，明天上午八点直接车站见吧。”叶瑶满口答应着，可放下手机后心里却不自觉地气恼起来，气自己的不争气和善变。
在此之前她已下定决心要与过去彻底割裂，但在最后关头却又一次选择了妥协。不过转念一想，要充分利用好这把“刀”，她就必须靠近它、驯服它，这样才能牢牢把它捏在手里为己所用，不是吗？
第 32 章
晨曦徐徐拉开了天际的帷幕，当第一缕阳光射穿薄雾，整座城市才正式开启了新一天的篇章。
傅弈辰眯着眼睛迎上清晨的微光，尽情享受着此刻的澄澈与宁静。这种久违的安逸闲适让他觉得仿佛穿越回了从前，那时的他也是在这样一个又一个清晨去接叶瑶上学的。
冬至以来气温已跌破了冰点，这里的小区比市中心的更为老旧，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处可以挡风的角落。趁着歇脚的工夫，他半靠在墙边点上一支烟，借着这微弱的火星取暖。
数不清到底抽了多少支，他朝思暮想的人儿才终于出现在眼前。还是那个瘦瘦小小的身影，只要稍不留意就会随时隐没在视线里。他赶紧掐灭了烟头，一路小跑着迎了过去。
叶瑶正自顾自地往前走，却被突然窜出的人影吓了一跳。她本能地往旁边闪躲，像猎物一样时刻保持着警惕。待看清来人后她终于松了口气，又有些气恼地责问：“你怎么会在这儿，不是说车站见嘛？难道这些天你一直跟着我？”
傅弈辰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醒得早，就想着先来你家楼下等着。”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陆子轩的人找过来了。”叶瑶努力平复着惊慌失措的心跳，定了定神情道：“以后你不必来接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傅弈辰错愣了一下，呆呆地站在原地。是啊，她早已不是小孩子了，而他却仍然还在原地等待。他望向她的背影，那丝毫没有迟疑和停留的脚步让他有一种终将会被她遗弃的恐惧。
记得以前她曾说过，两个相爱的人无论谁走远了，只要对方喊一声，前面的人就会回头，只可惜现在的她恐怕不会再为了他而停留了。想到这里，他立马加快脚步追了过去，生怕自己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五年的时光好像把两人隔开了一整个银河的距离，曾经是那么的亲密无间，现在却无法看透对方的心底。叶瑶觉得此刻他们互相算计着、试探着、躲避着，既放不下过往的牵绊，又忘不掉之前的芥蒂，在陌生与熟悉之间不停徘徊，找不到可以化解的出路。
在汽车缓缓发动的那一瞬间，她终于明白自己的人生就好比这即将启动的引擎，只能往前不能回头。
冬日里的天气也是异常多变，明明早上还晴空万里，可没过一会儿便乌云大作。暴雨急促地倾泻而下，敲打着这片干渴而饥饿的土地。
这场雨来得又猛又急，路上的行人来不及躲避，一个个都被浇成了落汤鸡。雨越下越大，众人纷纷四散开来，只有一个身影却依旧穿梭在大雨中，迈着短促的步伐艰难前行着，直奔晟天大楼而来。
门口的保安正翘着二郎腿哼歌，见到他立马撑着雨伞上前，一脸殷勤地问：“张秘书，您没带伞啊？”
“哎，今天出门忘看黄历了。”张秘书摆摆手无奈地笑了笑，顺带脱下已湿透的西服递了过去，“麻烦帮我烘干一下。”
保安连声应着又热情地递过去一块毛巾，“您辛苦，可别感冒了。”
张秘书抬手接了过来，擦了擦头上的水珠又问：“总经理来了吗？”
“来了，一早开车来的。”保安如实答道。
“行，我知道了。”张秘书闻言把毛巾一扔，连衣服都顾不上换又急匆匆往顶楼赶去。
“调查的怎么样了，到底找没找到人？”他刚一进门，陆子轩便急不可耐地发问。
“陆……陆总，之前那家已经去过了，前台给我看了出院记录，说人早就被接走了。”张秘书说到此处悄悄抬头瞥了眼他的反应，声音也越来越弱了下去，“我把S市所有的养老院都查过了，没有发现夫人母亲的名字。”
“废话！”陆子轩听着就气不打一处来，没想到自己手底下竟然养了这么多废物，关键时刻没有一个能顶上用场！他气急攻心，指着对方鼻尖骂道：“她又不傻，怎么可能用真实姓名登记呢？照片呢，你给他们看了没？”
“看过了，可是他们都说没有印象。”张秘书讪讪地低着头，心想谁会去刻意留意一个老年妇女的长相呢？但他又不敢开口反驳。
陆子轩冷哼了一声，“果然是提前计划好了，设计的如此周密，我倒真是小瞧了她。”说罢他又轻蔑地勾了下嘴角，直直盯着对方问：“你知道什么样的人生最无奈吗？”
张秘书被盯得心里有些发毛，他身体僵硬地杵在原地不敢动弹，额头却早已渗出了冷汗。
“我来告诉你吧，”陆子轩不等他回复又道：“不幸福的家庭、不忠的爱人和废物的下属，这三样随便你摊上其中一样。”
这种指桑骂槐的暗示太过明显，张秘书心里一惊，脸上也瞬间涨得通红。
“前两种既然是命中注定，我就不过多纠结了。”陆子轩自嘲般说着，可随后他又话锋一转，冰冷的语调掷地有声，“但我希望你不要做最后一种，不要透支我寄予你的信任和耐心。”
张秘书听到这番话后下意识咬紧了牙关，两小撮倒八字眉也纠结地拧在一起，那狰狞的神情活像年画里走出来的门神。他鞠着肥胖的身体不断致歉，又配上惯有的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解释道：“陆总，是这样的，我已经拿夫人母亲的照片去数据库搜索了，只是S市所有的养老院加起来少说也有30多家，而且有些家并没有将全部入住老人的照片都上传到社区备案，所以查找起来有一定难度。”
“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没有查到，你想等到什么时候！难不成等她自己送上门来吗？”陆子轩的声音由低到高渐渐凌厉起来，最后他扯着嗓子吼道：“我再给你半个月的时间，要么找到她，要么找到她妈，不然你就给我滚！听明白了吗？”
刚说完他便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于是又赶忙扶着椅子坐了下来。许是刚才用力过猛的缘故，连带脑子也跟着有点缺氧。不过有一说一，这些天来他的心情似乎格外烦躁，动不动就暴跳如雷。这都是因为叶瑶那个女人，只要一天查不到她的下落，他就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可无论他怎么搜查那女人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竟然寻不到半点踪迹。所以他被逼无奈只能从别处下手，只要挟持了叶瑶的母亲，何愁她不会乖乖投降。可偏偏他的下属办事拖泥带水，搞到现在估计连黄花菜都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