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重叠金明灭(70)

阿福茫然道:“你是这样看我的吗?在你心里,我是那样的人吗?你把我的心都拿去了,我还能再给谁呢?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我不会去嫁人的。太原王的兵马在并州,我哥哥在并州也有很多朋友,我跟他一起去,我会劝他,让他帮你的。”

“他是骗你的。”

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刚才有点太狰狞了,害怕把她吓跑。他小心放软了语气,蹲下来揽着她肩膀,说:“他只是想带你走,让你离开我。”

“你以为就凭你一个小丫头,能左右的了大局吗?”

他道:“只要朕还有可利用的价值,他们就会想方设法支持朕。云颢是和朕同堂的兄弟。太原王,还有你哥哥韩烈,他们在河阴杀了人,云颢是带着那三千冤魂来找他们索命来了。他们是不共戴天之仇,所以不用你去劝说,他们自然会想办法保住朕的。若是形势发展太糟糕,朕在他们眼里必败无疑,没有了利用价值,他们必定会另选旗帜,另立新君。你能阻挡的了吗?对他们而言,你无足轻重,像只蚂蚁一样可以随手捏死。对朕而言,你是至宝。”

他捧着她的头,搂在怀里:“你不要操心那些事,你只要做朕的小小鸟。”

阿福抬起手,手心向他,道:“我发誓,我永生永世都不会离开陛下的。刀山油锅,我都陪陛下。绝不会背叛你,自己苟且偷生。要是违背此誓,让我万剑穿身,烂了骨肉。被人剥皮抽筋,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去,让我永世不得超生。你就让我跟哥哥去吧,你的小小鸟它会长大的。它要自己长出翅膀来。它要去经风历雨,它不要永远躲在你的庇护下。”

云郁彻底暴躁了。

他气的浑身颤抖起来,像个小牛犊子一样,狠狠地冲回帘幕后去。阿福伏在地上,怔怔地看着他,不一会儿他掀开帘子又出来了,赤着脚,手里挽着一把剑。他一手执着剑鞘一手握剑柄,“唰”地一下拔了剑出来。阿福以为他要杀自己,一时动也不敢动,哪知他手臂一抬,却将剑锋横在自己脖颈上,眼睛红红,怒瞪着她说道:“你走一步试试!你走,我就不活了!”

阿福迷茫道:“您这是在干什么呀?”

那雪白的剑光一闪,她顿时吓的懵了,一把扑上去,抱着他腿,声音几乎要哭出来了:“您糊涂了!您是皇上,我只是区区一个奴婢。您为了我,这么做不值当。奴婢求您了,您别这样,您别伤着自己了。”

她攀着他腰爬起来,想去夺他的剑,却被他按着天灵盖儿推开。她眼泪鼻涕都出来了,跪在地上:“是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

“你知错了?”

他冷眼瞥着她,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好像她说错一个字,他马上就要抹脖子。

她拼命地点头,哭说:“我知错了。我都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别生气了。”

“真的?”

“真的!”

“你不走了?”

韩福儿哭道:“我不走了。哪我不走了。我就算死了,也埋在这不走了。”

云郁肩膀垂了下来,手中的剑哐当落地。

他脚步轻飘飘的,自己嘻嘻地笑了起来。他没看她,转过身,眼神飘忽,含笑坐到床上,有些痴痴呆呆的样子,韩福儿凑上去抱着他,含泪拍着他的脸蛋,关切着问:“您是怎么了,中了邪了?”云郁望了望她,露出一个得逞,又得意的笑:“我刚刚是逗你的。我的命这么金贵,我怎么可能轻易就死。你可真好骗,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水吗?这么容易相信别人。”

阿福眼里的泪一下子止住了,惊惧不安地看着他。

云郁两眼放空,傻笑着,自言自语似地说:“我只是想试试你,看看你为我着急,掉眼泪的样子。你就这么爱我?生怕我自杀了?你想什么呢?女人如衣服,朕会为了一件儿衣服自杀?朕是皇帝,将来的路长着呢。我连儿子都还没生,香车宝马美人如云,快活日子都没过够呢,我能死?”

云郁抬起她下巴,问到她眼睛里:“你说,你爱我什么?你是不是在想我,是不是做梦的时候都梦见我?”

阿福脸上凉凉的。她抬手抹了一下泪花,有些委委屈屈地说:“你是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啊。要是你不死了,我还是想回家去的。”

云郁听她还要回家去,登时又翻了脸,蹭地站起来,大叫道:“我的刀呢!把我的刀拿来!”阿福吓得赶紧勒住他:“您别找了!别找了!我不走了!无论如何都不走了!”

挣扎了半天,他才平息了怒气坐下。

“你完了。”

他恢复了虚迷迷的笑意,对阿福说:“韩福儿,你完了。你没药可救了。”

第64章 真心假意

阿福感觉他有点心神不宁, 只得轻轻搂着他。不论他表现的再可恶再气人,她也只能忍气吞声。

他刚刚情绪激动,这会大概累了, 神情呆呆的,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他浑身冰冷, 身体僵直着。阿福不知道他是怎么了。自从出宫后, 她见到他的时间不多, 他也很少向她吐露心声。每次见面,他都只是很沉默地搂着她,要亲亲, 要抱抱, 要温存一下。像个缺人疼的小孩子。

她知道他最近很辛苦,处境有些艰难。

阿福轻抚着他的背部,心情惆怅极了。

“我要拿你怎么办。”

她摸着他头发, 喃喃道:“整天就喜欢演戏,拿捏人。老爱装腔作势的, 一点都不讨人喜欢。还老喜欢说一些过分的、让人伤心的话。把别人刺疼了, 你心里才高兴。”

云郁怔怔的不语。

他听到了。

但他假装没有听见她说话,眼睛也不眨, 头也不偏。就脸皮很厚的呆着。

阿福低着头看他的脸。棱角分明的脸,柔软白皙的皮肤, 干净漂亮的嘴角,桃花绽放的眼睛。她一肚子的无奈, 最终只化成了叹息。

他是她的心头肉, 再坏在可恶也是心头肉。

殿外听到打雷,突然降起了大暴雨。

阿福本想出宫去的,云郁搂着她道:“不要走, 留下来。”

阿福哄他:“皇后知道了要生气的。”

云郁将头埋在她的胸前:“她管天管地,连朕跟谁在一起她都要管吗?随她的便,朕不怕她。”

那雨实在是太大,阿福一时也走不得。云郁精神有些萎靡,一直蜷在她怀里不做声。阿福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他脸有点发烫。

阿福感觉他好像生病了,低声问道:“你觉得热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有些疲倦地摇头:“累。想睡觉,又睡不着。一躺下,脑子里就嗡嗡的,浑身像漂浮着。可能是最近太累。”

阿福问:“晚上吃了什么?”

云郁摇头。

阿福道:“晚上没吃东西吗?”

他说:“没胃口。从早到晚都是事儿,心烦。”

阿福说:“再烦也要吃饭呀。不吃饭身体怎么受得了。”

他常年都是这样,心情烦闷,食欲不振,失眠,早就习惯了,因此连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阿福再次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又摸了自己,感觉他是有点烫,说:“要不让御医过来看看?”

云郁摇头:“别了,朕没病都要让他们给治死了。”

阿福看他烧的不算厉害,可能是着了风,便扶他躺下,拿被子给他身子捂着。外殿有火炉子,生着火,阿福用小火给他熬了一点粥。怕他吃不下腻的,就放了一点葱丝和姜丝,熬的香香的,端到床前来给他吃。

他其实好久都没怎么认真吃过东西了,只有她在的时候,他才感觉食物有滋味一点。吃了小碗粥,他有些倦了,阿福抚着他,说:“累就睡吧。”

他身上有点汗湿了,她拿湿热的棉巾给他擦了擦。摸到他身上时,她感觉他又瘦了,摸着全是骨头。这么高的个子,瘦的跟个美人灯似的。她坐在枕边摸着他头,哄他睡。

那头落英听到韩福儿进了宫,就坐不住,生气说:“他把那个贱人召进宫里来了。”

韩福儿自进了太华殿,就没有出来,落英忍气吞声地洗了澡,坐在镜子前梳头。一边梳,一边让小太监盯着那边的情况,随时来报。

她梳了一晚上头,把头都要梳秃了,韩福儿仍然没有出来。

太监过来报,说:“皇上把奴婢们都遣了,殿中没人,也听不见说什么。不过这会还没出来,应该是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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